一则,明面上她与裴玦、与整个裴府的关系都并不和睦,李赓实在无须多此一举离间她与裴氏;二则,裴植在朝中势力亦不容小觑,李赓只要有一步行差踏错,便容易被李梵清反将一军,到最后反而得罪裴植,那便得不偿失。
假若说这些“山匪”当真是李赓的手笔,那他要么看穿了她与裴玦的真实关系,要么便是他有恃无恐,不在乎得罪裴植了。
“……玉郎提早归长安乃是临时起意,便是李赓有心算计,也不该这般快便得了消息,还在途中埋伏了人手。”李梵清思索着,自说自话道,“或是说,因为旁的什么原因,李赓笃定玉郎这几日便会返回长安?”
屋外响起叩门声,原是兰桨领了窦姑前来,替裴寅处理伤口。
窦姑拿着剪子,将裴寅临时包扎的伤口剪开,不出所料,部分皮肉已与布条黏连在了一处,入眼处血肉糜烂,教人不忍观之。
张得意朝裴寅使了个眼色,裴寅会意,起身与窦姑出了花厅,去一旁耳房内处理伤口。
独孤哲对李梵清道:“公主,驸马的安危可耽误不得。不如让属下先去寻十一,与他会合,再往风陵渡方向去,解救驸马?”
李梵清不置可否,似有顾虑,良久后才道:“十一如今在终南别业。近日山中大雪,想来你便是有心要去,亦是寸步难行。我猜,十一他们许是被困山中了。”
众人闻得“终南别业”四字均是一惊。他们都是跟在李梵清身边积年的老人了,只要提到“终南别业”,脑海中自然而然地便会跳出“晋国公府”四个字。只是他们不知,独孤吉明明被李梵清派去盯着沈府了,缘何现在又会在终南别业?
“至于玉郎……”李梵清顿了顿,“若截住他们的确实是山匪,那想必也只是为求财而来,不会有性命之虞。若当真是李赓派出去的人手……那想来他是想拿玉郎要挟了。只是不知,他是想要挟我,还是裴相。”
李梵清言下之意显而易见,众人也都听明白了,此番裴玦倒不至于命在旦夕,只是自家公主须得煞费思量一番。
“先等一等罢。等到明日晌午,若终南别业还没有消息传来,便辛苦十七跑一趟了。”李梵清做了最后的决断。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李梵清站起身时,不觉脚下踉跄,身形一晃,幸亏独孤哲立于她身侧,伸手扶了一扶,才不至于教她昏倒在地。
张得意最是警惕,忙询问李梵清可需要请太医来看一看。
李梵清微微摆了摆手,示意他无需小题大做。她昨夜一夜未合过眼,今日白日也只是借零碎的时间小憩了片刻,李梵清以为自己只是睡得少了些,并无需在这大雪日里劳师动众。
只是,当李梵清真的躺回到床榻上时,却发现自己了无睡意。
饶是她先头分析得头头是道,觉得裴玦并不会有危险,觉得独孤吉也是被大雪困在了山中,可万一呢?李梵清翻来覆去,如何能真的入眠呢?
李梵清不知自己是何时睡去的,也可能她根本没有睡着。她分辨不清那些是她零零散散的思绪,还是她断断续续的梦境。
最后,是终南别业的飞鸽传书将李梵清唤醒的。
兰桨将信筒自鸽腿上取下,呈给了李梵清,由李梵清亲启。
李梵清将信筒中那一小卷字条取出、展开,她粗略扫过,上头的确是独孤吉的字迹无疑。那字条上不过两行小字,不消半刻便可读完,可这字条夹在李梵清指间,却已过了半晌。
兰桨只见李梵清坐在床榻上,一动不动,似一尊石雕般。她想上前问询,可她也大约猜到,那字条上恐怕不会是什么好消息,一时间,兰桨也有些不知所措。
李梵清轻叹了一声,将字条卷在了掌心之中,死死攥住。
独孤吉他们确实是被大雪困在了终南别业中,可是困住他们的也不仅仅是大雪。
李赓派了人,将整座终南别业围住了。
这是李梵清自晋国公府倒台后,心头再一次萌生出挫败感。
其实她一直都知道,自己虽有些小聪明,反应也算快,可比起真正有大智慧的人,如裴玦,始终是远远不及的。
便是比起李赓,他精于人心谋算的那方面,李梵清如今也不得不承认,自己也是比不过他的。
李梵清蜷了身子,将脑袋埋于膝间,深深地呼吸着。
焦心劳思,徒乱人意。
李梵清静心细思,李赓与她相争,不过是为了太子之位罢了。可太子之位最后会花落谁家,决定权也并不在李梵清身上。依照燕帝的态度,假若李赓配不上这个太子之位,他自然也不会考虑将皇位传给他。
思及此处,李梵清如被人打通任督二脉,霎时间心海通畅,猛地抬起头来。
其实她一直想错了!李赓针对的从来都不是她,甚至也不是可能成为皇太女的她,他算计的从来都只是皇位,要针对的其实也一直是燕帝。
上回李赓来找她,暗中挑唆她与燕帝的关系,她心中其实也有过动摇。但如今想来,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