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晚山坐上回程的大巴车,这是单位里安排的车辆,虽然没有坐高铁来得快,但他可以舒服地在车上睡上一觉,第二天醒过来差不多就能到瑞丽市。
何晚山放好行李,坐在靠窗的位置,同行的同事们大多都已经疲惫不堪,除了几个人还在低声闲聊,其余的不是低头玩手机就是闭目养神。
就在此时,何晚山的电话突然响了,屏幕上亮起的联系人是余燃。
「砰」得一声巨响,车窗外盛开的烟花将整片夜幕映得亮如白昼。
何晚山保持着拿着手机接听的姿势,轰然作响的烟花爆炸声里,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变得模糊破碎,可他还是在一声声破空的呼啸声里听见了有人这样对他说道:
“余燃出事了,现在在xx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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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晚山无暇再考虑其他,归心似箭,他下了大巴车打出租车直冲最近的高铁站,最近一趟回程的高铁是在半小时之后。
漆黑的夜色里,那一片璀璨斑斓的烟花上最后的几缕光线一点一点地黯淡下来。
何晚山坐上了高铁,车窗外夜幕深重,雾气氤氲,满眼都是幽暗深沉的蓝。
几朵烟花远远地亮起,短暂地驱赶黑暗。随之而来的黑蓝夜色是仿佛要淹没一切般的柔和静谧,阴云散去月光洒落,万物就此沉寂。
二十分钟后,何晚山出了高铁,正是深夜,高铁站外鲜少有出租车。何晚山顾不上多想,解锁了一辆共享单车拼命地冲向电话里告诉他的医院。
余燃所在的医院里高铁站不远,途中还会经过余燃负责的辖区。
路旁的行道树似乎依旧是盛夏时繁茂葳蕤的模样,粗壮的茎干,枝桠沉默着向夜色深处舒展生长。寒风吹过,翠郁的枝叶凝着入冬微寒的白霜,就这么不知冷热地随风轻柔摇曳着,在覆着柔软光晕的路面上裁剪出稀薄浅淡的树影。
他不知自己是怎么扔了那辆单车,也不知自己是怎么撞了一路的人,他跌跌撞撞地跑过医院的走廊,路过的医护呵斥他慢些,他恍若未闻转身飞蹬上一级又一级的台阶。
他不知是怎样剧烈地喘息着,又不知怎样热泪盈眶,世界都是一片模糊。
“护士,这里——这里有新送来一位叫余燃的急诊病人吗?”何晚山冲到了医院前台,他的双腿几乎要站不住,全靠两只手撑着才没摔倒。
负责接待的护士大概是看他表情太过惊慌,愣了一瞬后才连忙转过身拿出今天的急诊记录:“今天晚上的确是有一名叫余燃的患者登记,三个小时前挂的急诊。”
“他在哪?”没等护士说完,何晚山哑着嗓子急切地问道。天知道他有多害怕从对方口中听到余燃出事的消息,那样锥心刺骨的疼痛他已经在梦里重复了千万次,他不能接受余燃再一次的离开,他受不了那样的噩梦变为现实。
“晚山?”
无比熟悉的,温柔的嗓音。
在他的世界里,四周一切声音都像是从极为遥远的地方传来。
何晚山睁大双眼,愣怔地循着声源转过头。
余燃站在不远处的走廊上,裸着上半身,右手胳膊上缠满了绷带。
“晚山,你不是去出差了吗?怎么突然回来了?”
“队长,是我打的电话。”有几个脑袋从急诊病房门口探了出来。
“不是说了让你们别打电话的吗?!”余燃有点心虚地回过头冲急诊病房里的同事抱怨。
“这不是我们哥几个看队长你老是魂不守舍的,昨晚你喝多了还抱怨你对象出差,所以我们就——”
“我就是伤了胳膊又不是没了命,你们这几个人就知道给我添乱。”
“晚山。”余燃骂完同事顿时觉得浑身不自在,在一帮子人看好戏的怂恿目光里慢慢走到何晚山身边。
他是很想晚山没错,毕竟他们从确定关系开始就一直待在一起,突然分开他当然会觉得空虚寂寞。但他怎么都没想到局里这几个滑头会夸大他受的这点小伤,直接把刚出差没几天的何晚山骗了回来。
看何晚山这表情,指不定是以为他人没了,要是知道是在骗他,绝对会很生气。
“晚山,你别生气。”余燃决定先想法子让对方消消火,“局里那几个小子骗你是他们的不对,我一定好好收拾他们。你别生气,我没事,我真的没事,就是受了点小伤,没他们电话里说的那么严重。”
何晚山眼里的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心中沉睡着强忍的情绪在这一刻溃不成军,他的心因为眼前人安然无恙而如释重负,又在短短几秒里痛到肝肠寸断。
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没有变成现实,真的是太好了。
“晚山,你怎么了?”余燃微微愣神,他被何晚山的表情吓了一跳,他们之间相处那么多年,他从来没见过何晚山露出这样惊恐害怕的表情。
“余燃……”何晚山声音颤抖嘶哑,往日一贯温润如水的眼眸里,如今却像是凝结着冬日苍茫浓稠的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