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下一层,袁逢就感觉自己的心空落落了一分,直到下到最后一层,他才发现…自己的心已经彻底空荡荡了!
刘宏不由得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不光是额头,此刻…他的龙袍上已经被汗水浸透。
天子说的一句话没错,身居高位一日,就为袁家计一日…
“老爷,回府么?”
张让不知道何时被传入了千秋万岁殿。
这一次,刘宏是最近距离的感受到了汝南袁氏的能量…
踏…踏!
而阳谋最可怕的地方在于,哪怕是刘宏知道,却也无能为力。
满袖月光,似水流年…
这一刻…袁逢的每一寸骨骼都显出衰老与疲惫。
也让他这个天子骑虎难下。
那边厢…
待从司马门走出皇宫,送他来的车还停在司马门外。
袁逢说罢,深深叩首…
袁逢笑了:“我有没有事儿,不打紧,打紧的是,几十年为家门奔波,桉牍劳形,小心翼翼的把握着家门与天子之间的分寸,小心翼翼的壮大着家门,让家门能傲视于大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今夜…却是这些年来,我最放肆的一夜!哈哈,走了…今夜的月格外的明啊!”
袁逢的立场从来不曾改变。
“陛下知臣,臣知陛下,一些事情,一些人…臣不便多说,陛下就当这是前司空辞官前…最后的倔强吧!”
“朕原以为,你、我君臣十余载,朕能看懂司空,没想到…直到今日,朕才真正的看懂了司空,看懂了司空的可怕!”
刘宏凝着眉,他的心头恨恨,袁逢是把他…把羽儿都架在火上烤了。
刘宏哈哈大笑。“好,好,为难袁司空了,依朕看来,袁司空是身居高位一日,就为袁家计一日,苦心孤诣啊,朕佩服你。可司空如此身份,竟到最后都不放过一个小小的道人,这道人有这么让司空忌惮么?”
“陛下…今日正午过后,坊间的确有传闻,说‘两地瘟疫,唯独玉林观主可解’…也有传言,说…说‘玉林观主决议要引道徒赴瘟疫之地,救万民于水火’…百姓们奔走相告…对…对此均是颇为期待呢!”
刘宏怔在当场,他明白…袁逢这一拜的分量,这是辞行,更是威胁。
“砰”的一声,刘宏一拳砸在龙桉上,整个龙桉上的笔墨、奏牍齐飞。
低沉且厚重的脚步声再度于空落落的洛阳街道响起。
,重要的是…此前“羽儿”以道人的身份,每一次的行为,都是力挽狂澜的“英雄”所为,他满足了百姓们对于“英雄”的所有幻想。
袁逢渐渐远去,一边走,一边轻吟:“明月何皎皎,照我罗床帏。忧愁不能寐,揽衣起徘回。客行虽云乐,不如早旋归。出户独彷徨,愁思当告谁?引领还入房,泪下沾裳衣……回了,回了……回南阳老家了!”
袁逢转身离开了千秋万岁殿…
“陛下,臣再可怕,这仕途之路也走向终点了,但臣方才的话乃是为大汉计,为万民计,为江山社稷计…陛下没有允准臣辞官一日,那臣就要为大汉中兴‘计’一日!”
袁逢慢慢抬起头,直视着刘宏。
另一边,袁逢踉跄着走下千秋万岁殿的石阶…
袁逢用无声的目光质问着刘宏,刘宏居然无法与他对视,只觉得一阵暗然疲惫。
车夫看袁逢有些不对劲儿,忙扶着他坐上马车。
好狠毒的心哪!
车夫只好牵着马跟着他,原本踉跄的脚步,渐渐的轻松了起来,袁逢的步履越来越轻松,他甩了甩袖子,彷佛…卸下了他肩膀上扛着的千斤重担,为袁家…他只能做到这一步了
接下来…汝南袁氏能否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就看兄长与三个儿子了!
这是阳谋…
这便是汝南袁氏的反击么?
天子震怒。“这老东西,辞个官都不安生!”
袁逢这是要让羽儿…骑虎难下。
袁逢不答…他仰头望着茫茫夜色,冷月如霜,口中澹澹:“汝南的月亮会不会比洛阳亮一些呢?呵呵,今日不坐马车了,最后在这洛阳城走走吧!”
这辞官辞的委实是振聋发聩,第一次…刘宏重新认识到眼前的这位当朝大司空,怪不得,他的门生故里能遍布大汉,怪不得那么多人以他马首是瞻,以往还真是小觑他了。
这边厢,袁逢在悲怆的调子中卸下了肩扛的重担。
车夫担忧,连忙问道:“老爷,你…你没事儿吧?”
一百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