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率领手下百人在北原上漂泊已久,瞧得上的地方打不下,打得下的地方却又瞧不上,如今终于得了一个黑叶堡更是宝贝得紧,要李伯辰有个好歹,这城堡必然难以守住——此时不倾巢而出做最后一搏,可就当真大势不妙了。
但她想到这个节骨眼儿的时候,忽见天顶风云变幻,眨眼之间竟汇成个可怕的人脸,浓云当中电闪雷鸣,更显得这人脸目光灼灼。
这情景叫她心头狂跳、目瞪口呆,脚下却没停,只边跑边在心中骂道:他妈的,什么鬼东西!?
她知道这必是高手争斗时才会产生的异像,可得高到什么他妈程度才能搞成这样!?李都城的几个老怪物已经叫她觉得快要高到天边了,但那些老怪物也绝搞不出这样的东西来!
她一边在心里大骂,一边更发力狂奔。然而她与李伯辰来时就走了许久,现在奔行这一会的功夫,黑叶堡却也还是影影绰绰的一片山影。她边跑边仰头往天上看,身上汗涌如浆,骨子里却一阵一阵发寒,真是冰火两重天,难捱极了。
等再跑出好远、仰头看时,却见天上的浓云鬼面一下子散了。之前天光恐怖时杨宝瓶脚下没停,到这时候却觉得一下子没了力气,陡然收住脚步、差点摔在雪地上。她心知这意味着那边的争斗该已结束——可谁输、谁赢了?
然而无论结果如何,她都用不着再跑了——如此声势,胜者自然大胜,败者必然殒命!
她从来都是胆大心细,此时却发呆良久,觉得头脑中一片空白。等略略缓过神,想的竟然不是黑叶堡能不能保得下来,而是李伯辰有没有死。她一时间还不知道这种细微的差异意味着什么,但只觉脸上一凉、伸手一抹,手指上的一点水光看起来陌生极了。
杨宝瓶刚皱起眉头,却又见远处一道雪浪滚滚,飞似的直奔她而来。这情景她实在是印象深刻——不正是狰狂袭而来的模样么?!她对上那畜生绝讨不到好处,生死只在一瞬之间。而李伯辰不知是死是生,广阔荒原更无处躲避藏身,逢此绝境,她一下把刚才的心事全忘了,猛啐一口,逃都懒得逃,一把将背后已被洞穿一孔的大刀摘下、迎着那道滚滚雪浪当风而立,破口大骂:“畜生!来呀!”
来者忽然止步,杨宝瓶一刀迎面狂斩,却被二指牢牢夹住。李伯辰大笑道:“杨将军,哪儿得罪了你,骂我做什么?”
杨宝瓶呆立当场。李伯辰又笑:“我如今已——”
杨宝瓶忽然猛扑上去,一把揽住他的脑袋,凑过红唇便吻。李伯辰猝不及防、头脑放空,跟她来了个嘴对嘴。这混血女子的吻极为豪烈霸道,只听咔的一声,两人的牙齿隔着嘴唇狠狠相撞。这一痛,李伯辰赶忙后撤,却将杨宝瓶带倒,二人双双滚落在雪地上。一个揽着脑袋不放,一个想要施力推开却怕境界初成把握不好力道,于是在雪地中扑腾了好一会儿才将将分开,要第三人在场,定以为是一场生死搏杀。
李伯辰往旁边一滚开起身,瞪着眼睛不知该说什么好。
杨宝瓶哈哈大笑,呸的一声将满口鲜血唾在雪地上,又一抹嘴,大声道:“你看个屁?在地堡的时候我就想睡了你,难不成是头一回吗?我听说你们人只有娘们才扭扭捏捏,你这浓眉大眼的也是个娘们吗?”
又走到一旁拾起大刀,边哈哈大笑边拖刀大步往前去,走出几步一扭头,满脸讶异:“咦?你堂堂堡主,不会这样就委屈了吧?”
她转脸时满头银发被风吹乱,鼻尖和脸颊都被冻得泛红,看起来别有一种野性的美,李伯辰的心也不由得为之一跳。他这人算是颇有自知之明,晓得自己虽不算是个风流浪子,可在男女之事上难免有些多情,而这多情,其实多半是因为异乡飘零、心中的孤独感所致。世上多情的人不少,要把握得好,并不是坏事,可要把握不住,便成了滥情。而他心这一动也不是为别的,而是在想,她对我究竟是怎么想的?
要她是寻常的六国女子,当明白她上一次和这一次的所作所为都是极为爱慕自己所致。而自己已有发妻,更将有一个孩子,不该放任这种情愫继续发展下去,当想个法子了结才好,不要叫女儿家平白伤神。然而她毕竟是混血,与人和罗刹都不同。她军中那些女子与自己的士兵虽会同床共寝,却并不满足于仅有一个伴侣,倒更类似六国男子流连花丛,常换常新,为此还惹出不少风波。那杨宝瓶对自己这态度,是否也与她们一样?要真是,自己这心思岂不又要叫她耻笑小女儿态了?
他想到此处,杨宝瓶见他还不动,就叹了口气拖着刀走过来,在他胸口打了一拳笑道:“好吧,那本将军给你赔个不是?”
见她这做派,李伯辰却在心里松了口气——当是后一种吧。
于是他也笑了一下,将此事揭过:“没什么好生气的。我是在想,过几天我要再去会会那狰。”
杨宝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