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扇云鬓散落,两排珠泪落下,与脸上厚涂的脂粉溶成细长的线。
乍看上去,像一只失魂落魄的妖。
她挣开牛魔的桎梏,将扶苏抱在怀里,继续以灵力强压他的伤势。
牛魔痛苦不堪地盯着她,整个人几乎要陷入癫狂,他恨不得掐断她嫩白的颈,公主,告诉我,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你真的以为,我失忆了,原谅你了,还是你以为我真的连幻术都分辨不清?铁扇抬起头,冷眼看着她的夫君,你觉得,这只妖只要变成你的样子,我的夫君,就能任意霸占我的身子,和我日夜欢好,做一对恩爱缠绵夫妻?
你费尽神通才捏出来的这张脸,竟有如此奇效,是让我堂堂一个公主,见了男人便会发情的春药?
你不会真的认为,我和男人上床,只是因为那人有一张你这样的脸?
你未免太过自信。她冷笑,这几千年里,你是真的,从未了解过我。
公主,我并非是这个意思牛魔被她连珠的诘问逼得哑口无言,心中生出一缕巨大的恐惧,乞求她不要再继续说下去,他心中那点小小的优越自得,已经变成最可笑的自作多情。
倘若我真的有眼无珠,把这只妖当成是你,他胆敢碰我一根汗毛,只怕早就粉身碎骨,纵有九条命,也该去见十殿阎罗了,还需此刻你亲自来动手?她极尽嘲讽之姿,将他贬低得分文不值,就凭你,寡廉鲜耻,酒色财气掏空的身子,那双手臂枕过多少女人,鼠兔蛇狐,睡了多少妖娈,留下多少孽种,这一千年里,你数得清吗?也配在本公主面前提起这些风花雪月之事。
牛魔身体僵直,她看他的眼神,仿佛在看这世间最污秽不堪的浊物。
现在,你还会介怀他变成你来欺骗我的身子吗?
公主,我是妖,你以仙族的清心寡欲来勒令我,这并不公。哪方妖王不是三妻四妾,更何况你一千年里不曾给过我好脸色,我与那些女子不过是逢场作戏,天明时即分手,她们千个百个,也不及你一人重要。他替自己开脱,证明他的心只忠贞于她一人。
一千年前,你求亲时,为何不说你毕生宏愿,是做一个左拥右抱的君王?铁扇只觉得好笑,这一千年里他欺骗过她多少次。东窗事发时,抵死不认自己的所作所为,证据确凿时,却又改口说此事论心不论迹,她是疯了,才会试图与他讲道理。
你恨我,你报复我,于是假装失忆,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就为了今时今日,让我发现揭穿这一切,看着我像个笑话一样,还担心你承受不住这样的真相。牛魔见她心意已决,声势减弱,心中依旧是气愤难平。
我早就不恨你了。铁扇摇头,我对你早就没感情了,阿哞。
不,倘若你对我没感情了,这一千年里,你大可与我断绝夫妻关系,大可回你的蓬莱仙山,做你金枝玉叶的蓬莱仙子,何苦在这芭蕉洞里画地为牢,苦守着等了我一千年。他堂堂九尺男儿,竟然因她那句我对你没感情了落下泪来,她从未离开他们的洞府,她一直在等他回家,这怎么能叫做没感情了呢。
你当真想知道?铁扇笑出声,我自拘在芭蕉洞里,忍受千年孤寂严寒,千年世人耻笑,只不过是想来惩罚警示自己,当初如何错看了人,如何一意孤行,忤逆父母恩师,为了几句可笑的盟誓自断前程,一千年里将自己变得面目全非。
你竟然觉得,我会是在等你?她故作惊讶地反问,唇角擒笑,眉眼莹莹。
你牛魔幡然悔悟,但似乎已经太迟,蕉蕉,别这样,千百年里,我心中唯你一人。
他伸手,想替她拭去脸上温热泪痕,虽知道那颗泪不是为他而流,但已经足够令他黯然销魂。
铁扇挥手挡过,美目中难掩嫌恶,你有那么多女人,却跑来我这里上演千年痴情,还动手打伤我的人,这天底下,没有人更比你叫我恶心。
你的人?他怔住,看着铁扇怀里昏迷的妖孽,不知何时,已经渐渐清醒,变成了另一副模样,扶苏
他咬牙切齿,竟然是你!
她一千年前救下的麋鹿,或者说他亲自送给她来解闷的兽宠,竟然修行成了一只清秀俊美的仙妖少年,那张脸男生女相,亦正亦邪,如玉山精雕细琢而成,美得连他一个男人也会神往。
这就是她口中独自忍受寒冷孤寂的一千年,只怕他不在的那些时日里,干柴烈火,两人早就勾搭上了吧。如此下等妖族,也敢觊觎公主,他绝不能容忍。
铁扇将扶苏护怀里,两人的颈皆是细白的一段,如一对玉璧般嵌合,白得刺眼。
牛魔恨不得一手捏起一个,皆捏成齑粉,叫这对奸夫淫妇永世不得超生。
可是,她是他年少初恋,也是他此生魂牵梦萦,终究不忍对她下手。
是我不好,我以后一定只陪在你身边,我发誓,这辈子再也不会有其他女人,再也不会丢下你一个人。他晦涩地吞了吞口水,挤出笑颜,哄铁扇道,公主,你让我杀了他,我可以当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