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品的物?”眼眶里的泪好似瞬间憋了回去,褚念璃放在舒从筠膝盖上的手掌在颤抖,在施力,按着膝盖站起身子。
舒从筠膝盖被按得生疼也风轻云淡,不置可否地点头回应。随即,她在褚念璃脸上看见了一种疑惑的表情。
“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物化,社会对人,阶级对阶级,男人对女人。
“我们每个人存在于这个世界上都是独立的个体,你也是。”褚念璃在急转的情绪中挤出耐心,“我们在成长中养成拥有判断万事万物的能力,我们的经历和所处环境不同,就会源源不断地产生分歧。如果你不把我当人的话,建议你考虑一下是什么原因造成的,这样不对。”
舒从筠愣了一下,没想到褚念璃会这样冷静地回答她,她还没触到褚念璃的底线。
食指在扶手上无意识地轻敲两下,游刃有余,再次装模作样地叹气,“早知道就不告诉你了,我可以假装半推半就地原谅你,进而提出要求。和你柔情蜜意中再打一巴掌给一个甜枣,然后看你发疯抓狂,为我患得患失。当我看你要崩溃之际,再给予你一丝‘温暖和爱’。”
就像昨晚和今天早晨。
但这不如现在这般有意思。褚念璃最不能忍受什么?不是让她患得患失的舒从筠,而是被否定,被轻视,不被尊重。
如果这些否定、轻视、不尊重是舒从筠带给她的,又会怎么样呢?
褚念璃靠在办公桌旁,脸上的情绪变了好几下,腿有些不易察觉的抖动,蹲得了。
她这两天最经常做的就是调节情绪,太多事突如其来发生,再瞬间偃旗息鼓。情绪转变得又快又急,她感觉自己在疯的边缘。
“你对别人……别的女性或者男性有这种想法吗?”
舒从筠好笑地看着褚念璃,摇了下头,否定了这个问题。
气氛趋于平静,褚念璃的手指摸到水杯边沿,端起,下颌微扬,咽水。
过了片刻,她像是做了什么决定,慢慢说:“我有一件一直不愿意承认的事。”她侧过脸看了一下舒从筠,又垂下眼,用手摩挲手中的杯子。
“我以前应该有……轻度的自恋型人格障碍。”她又摸了摸小臂,声音渐低,“为什么说是应该,是因为国内很少有医疗机构能下人格障碍的诊断,我也只有自查和自救的经历。”
舒从筠没有感情地“嗯”了一声。
褚念璃借着这声回应,又有了说下去的能力,“刚才没能进行下去的道歉里就包含这个障碍带给你伤害。还有……我不能确定我现在还有没有这种障碍,说来好笑,我好像不谈恋爱、没有爱情方面的亲密关系就很正常一样。”
刚不正常过的舒从筠用手指压了压嘴角,垂着眼没说话。
褚念璃又继续道:“第一次了解这种人格是在我二十岁出头的年纪,当时和你分手两叁年,差不多正处于想你要想疯了的状态,每天都在想要不要联系你,要不要和你道歉。然后有一天我看到了有关自恋型人格障碍的一篇文章……这些人不接触只看表面是很正常的,迷惑性很大。但他们内心敏感自私自卑又自负,可以称之为心理上的绝症。他们用控制人的手段对另一半进行精神上的虐待,就像……就像我以前反复推开你,让你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做错了,于是对我更死心塌地。”
舒从筠的双手忽然握紧了扶手,手背上青筋凸起,下颌颤抖。
褚念璃看着舒从筠的反应,心里难受得像是被灌了一壶热油,灼烫着她的五脏六腑,“对不起,让我说完。”
“这种人格障碍会打压与他有亲密关系的人以滋养不正常的自尊,例如以前我和你一起打游戏时会骂你笨,让你一直夸我玩得有多好,各种弱化打击你。像是源源不断地要去摄取别人的情感为自己的灵魂补充营养,太恶心了……还有‘叁角测量’,我会在你面前夸别的女孩子,尽管我对那个女孩子毫不在意,但我就是想让你吃醋,让你心慌意乱,再揪住一个小细节操控一切让你和我吵架,颠倒黑白,冷暴力、进行反复推拉,最终目的只有一个,让你离不开我。欺骗……还有欺骗,真假参半的话,为了不正常的自尊心骗你,为了圆谎而继续骗你。”
有些人真的很恶心,嘴上说着我最喜欢你、最爱你,和你天下第一好,却隐藏着最真实最卑劣的自己。
褚念璃停顿,低头喘气,眼角蓦地溢出几道泪。
舒从筠伸手拿到了办公桌上的相框,用指腹按着相框棱角,“为什么?听起来像是……杀人。”
“……是杀人,抹杀掉一个人的精神。”褚念璃捂着眼睛继续说:“人格障碍与其他心理疾病不同的地方在于,人格是与生俱来的,具有遗传性,有时也需要诱因来激发这些人格。还有一些人长期被罹患自恋型人格障碍的人伤害,也会同化为这种人格,我担心你……”
“你呢?”舒从筠打断。
褚念璃停顿片刻,“天生加后天,我早些年去世的父亲就是一个很典型的自恋型人格障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