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制酒盏落在松木屏风之上,砸出一声钝重闷响。
然而原该候立在外的宫人却像是完全没有听闻动静,许久也未见有人入内,也不知都去了哪儿躲懒。
空洞浴池异常寂静,只有池中波纹荡漾的细碎水声被回传得格外清晰。
姜云珠耐不住囫囵爬起,正要向外提高声量,但脚步一晃,竟意外地一脚栽进了浴池之中!
池沿石滑,摔倒不过是一瞬间的事,她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叫,整个人便一头栽了下去。
池子里头的水固然并不算深,但这一下仓促入水,她猝不及防受了惊吓,当即就呛了好一大口水。
她不禁开始双手乱抓,慌张扑腾,顿时眼睛、鼻孔,耳朵里都灌入了水,轰隆隆直响......
心里哀叹这回想必小命休矣,却忽觉腰间一紧,一只手猛然搂住了她的腰身,只一用力就把她拎出了水面!
久违的怀抱,熟悉的气息......
姜云珠紧紧抓住揽在自己腰间的那只手臂,抑制不住一阵剧烈咳嗽,许久才睁开了双目,泪蒙蒙地瞪向来者。
不是不理我了么!
俩人贴得极近,甘甜气息在呼吸中盈散,恍惚有茫然和怅惘在姜临沧眸中一闪而过,但又飞快地凝固成了冷漠与从容。
李夫人废话少说,不过是见你若是死在此处,孤还要想法子向李将军交待。
......姜云珠愤恨地捏紧了拳头在他手臂上狠狠捶了一拳。
你就非要这样同我讲话么?纪飞开罪娘娘被拿了去,你帮我不帮?
呵,原来是孤还有几分利用价值。
姜临沧嘴角扬起一抹嘲谑,猛地一把甩开了搂在她腰间的手,眸中全是属于帝王独有的疏离,像是与她隔了几重奈何天。
所以李夫人的手段就准备用在孤的身上了。
姜云珠猝然被甩在地上,却也并不肯放开手,她半撑起身搂住了他的腿,仰着脸愤愤道,什么手段,我就做什么了?
姜临沧并不回答,只居高临下看着她,一双寒目如剑如雪,如世间一切锐利的刀锋。
但离得这样近,又被他这样一瞬不瞬地冷冷凝望......
姜云珠心中的委屈,难过与依恋忽然就齐齐涌上,她眼眶一热,心头发酸,忍不住扯了扯他衣袍下摆,极轻地唤了一声。
小舅舅......
以往彼此二人哪怕是吵得再是凶狠,她若是这样鼓起脸颊,轻轻拉扯撒娇数下,他即便是有天大的怒气也要消散殆尽了。
不过很显然,如今的姜临沧并不像过去那样好哄......
眼见姜云珠仰起小脸在他腿上轻轻蹭了蹭,他竟不怒反笑,蓦地蹲了下来,一把伸手捏住了她的下颌。
姜云珠,你不是翅膀硬了,自己会飞了吗?何必又要在孤面前演戏,故意作这楚楚之态,引人爱怜?
......姜云珠毫无准备,冷不丁被他先声夺人的两句话砸得呼吸一窒,眉眼俱愣了......
有没有搞错!事到如今,他难不成是还要对她百般污蔑吗?
简直是一派胡言,血口喷人!
她有些难以置信,十分震惊地瞪圆了眼睛,你说什么?是打算又要跟我一笔一笔算账么?
姜临沧嘴角一抿,一脸谴责之色,难道孤不该跟你算?别以为孤不知道你心里在打什么鬼主意!
他粗暴地捏住她的下巴端详了一会儿,忽地伸手在她唇上重重碾了碾。
知不知道一瞧见你这张虚情假意、屈意逢迎的脸,孤就要作呕,孤就想把你撕碎。
眉间似乎有戾气一纵而逝,他的眼神更加凌厉。
孤这一生从不与人妥协,但枉孤一世纵横,到头来却让你当傻子一样假惺惺戏耍!
......姜云珠简直是听得瞠目结舌,满面愕然。
什么主意?我打什么主意了,你说啊?你自己知道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疯话么?!
他这话说得十分没有道理,她一时气得眼前发黑,嚯地一下挥开他在她唇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轻划的手指。
不过是让你救纪飞一命,救不救都随你的便,你可真会妄自揣度我的心思!
冤死了冤死了!
她觉得自己的涵养工夫实在是太好了!
瞧这光景,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做下了怎样的恶事!
明明是他假装把她当成心头肉一样小心溺爱十数年,等她自作多情地羞答答逐渐长成,他却断然看向了别处风景!
真是昏了头了吧,他是怎么敢摆出一副受害者的鬼样子?
她恶心他还差不多,他以为他是谁,有什么资格敢说她恶心!
姜云珠忍不住在心里大骂活见鬼,哪知姜临沧定定地望了她片刻,不知为什么就突然轻轻一笑。
还要做戏?
他淡淡扬了扬略凌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