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京城白雪纷扬之时,景臻脖子上的掐痕才彻底消去,过了两天,她听说大皇子的禁足之行也结束了。
平宣帝当初得知此事,怒不可遏,因她赶过去时,大皇子还是已把自己抽晕了过去,身上十几条鞭痕,触目惊心,则她只罚了大皇子禁足。
姐夫不知道,那大皇子性子乖僻,拿着鞭子抽自己,哭也不哭,实在吓人。泯尘宫主殿升着银炭火,一点冷风也透不进来。
林月生近几月来因为景臻的事,整夜都睡不好,常做噩梦,已是清减了不少,去年还合身的狐皮袄子,今年就显得宽松了。
他正跟着来探望他的林家男眷说话,林月生的父亲在他两岁那年去世,只给林家留下了一双嫡女嫡子。
林月生的姐姐林堇生年长他十二岁,十六岁那年娶了一品大臣曾秋的嫡子曾青然,两人把林月生当作自己的孩子一般长大,时刻挂念。
就算君后已没有往日风光,可他毕竟是君后,他的孩子依旧是皇子,陛下并没有苛待他们,可那大皇子却如同市井乞丐林月生摇摇头,况且我才知道,那大皇子在晚夏时节早已满十岁,却瘦得如同五岁小儿!分明是君后平日里对他不上心所致。
曾青然眉梢微动,他按住林月生的手,轻声道:贵君切莫激动,您有所不知,十年前宫内发生了不少事,恐怕因为如此,大皇子才有了那副性子。
什么事?林月生不解。
那时你年岁小,我和你阿姐就不曾同你说。曾青然压低声音,一字一顿道:皇太女是十年前薨的。
林月生一顿,可这跟大皇子有什么关系?
曾青然轻轻叹了口气:说来也是巧,皇太女去的第二日,大皇子便出世了。我虽没见过大皇子,可妻主与我提过,说那大皇子与皇太女长得十分相似。他轻咳一声,其实本就是同胞姐弟,长得像自然是没什么,可偏偏这二人同时一薨一生。
林月生屏住呼吸,似乎想到了什么。
曾青然神情严肃:则有传言说是那皇太女不甘愿离世,魂魄也进了大皇子的身子里,两人同争肉体,最后虽是大皇子胜了,他却不小心丢了一魂一魄,则从小就疯疯癫癫
他语毕,见林月生睁大眼睛,一副呆样,一时破功笑了出来。
林月生从小就怕鬼怪一类的东西,听了曾青然的话吓得够呛,又看曾青然笑得浑身发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取笑了。
姐夫又哄我!林月生鼓了鼓脸颊,我定要跟长姐告状。
贵君饶命,可别告诉妻主。您长姐的脾气,我可受不住。曾青然立即求饶,这也不是我说的,而是我今天等着进宫的时候,听见两个小侍说的。
林月生听了皱眉:下人也敢编排皇子,该撕了他们的嘴!
不受宠的臣娈和皇子总是这般遭遇,令人唏嘘。曾青然轻声道:不过,要我说,大皇子古怪只因他一直待在君后身旁,皇上也不去管他。当年那么多事,君后心里难过那个坎,他当年有多在乎皇太女,恐怕你也知道。
林月生沉默不语。
你呀,但也不必事事牵挂。曾青然看出他的忧虑,皇上自有打算,我们做臣子的不要插手。
林月生勉强地笑了笑:我晓得。
曾青然见状,有意岔开话题,看向林月生怀里专心扯着林月生头发玩的景臻:听说殿下已经会说话了?
说到景臻,林月生的脸色和缓下来,他得意道:如今已经会叫母皇和爹爹了。娇娇,来,叫爹爹。
景臻给面子照做了。
六殿下果真聪慧又乖巧。曾青然笑道,贵君有福气。
景臻脸不红心不跳地接受了这番夸赞。
时间过得快,再过几日便是娇娇的周岁生辰了。林月生低头认真地看着景臻,娇娇从来没让我操过心,可是我却怕连累了她。
曾青然一怔,收敛笑意。
我一介男子,又在深宫,郎家是我最大的依靠,女儿是我唯一的出路。林月生眼睫颤动,只盼我们林家不要走前朝罪臣的老路!
曾青然嘴角微僵,他当即起身,跪在地上:贵君!
本宫并不是揣测阿姐,林家谁说了算,我自然是知道的。若家中祖母有什么打算,不要瞒我。
林月生定定地看着曾青然,眉眼褪去了往日的天真。他五官精致,此刻却一点不显娇媚,反倒有淡淡的威严。
曾青然意识到,林月生已不会再是一个肆意、无邪的宠娈了。
曾青然毕恭毕敬地行了礼:是。
送走曾青然,景臻抬眼望着林月生紧绷的下巴,眯眯眼睛笑起来。
真好,她的小爹爹长大了。
只要勿失本心,成长并不是坏事。
娇娇幸好我还有你。林月生慢慢地放松下来,唇贴住景臻的脸侧,声音微不可闻,我不会让你同那大皇子一样的。
这是景臻上辈子从未接触过的父爱,她心中喟叹,温柔地伸出手,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