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浓密的花蕾与绿叶中,有数个粗壮枝干向树的两边延展。
七八个猕猴蹲坐在粗壮的树枝中,各自手中抱着不知何种吃食,一边吃一边看着水中的他。
在那些猕猴的最中间,蹲着另一个不像猕猴的灵兽。
灵兽手中抱着一只果子,正咔嚓咔嚓吃着,眸光似也看向他。
他一把抹去面上水珠,凝聚目力细细去看。
那些猕猴确然是猕猴,它们手中抱的皆是炊饼。
可灵兽却不是什么灵兽。
“它”梳着男子的发髻,穿着男子的缺胯袍,因着过于闷热,衣领半开,露出纤细的颈子。
“它”有一张白玉般的脸,一双灵动的杏眸便镶嵌在这张玉面上,投向他的眸光很是冰冷。
他看着那一排猕猴中间的她,倏地一笑。
“阿柔。”
树上的嘉柔噌噌下了树,转身便走。
一树的猕猴“吱吱”叫着,抱着啃剩的炊饼,呼啦啦追随她而去。
作者有话说:
为了写到这个断章处,发迟了一点。抱歉今天这个不算爆更,后面两天每天都争取发六千字以上,估计不是明天就是后天,正文就完结。
夜风温暖, 无边的融融热泉漾着腾腾白雾,将整个人世间烘托得彷如梦境。
硕大的桂树张牙舞爪立于天地之间,远处那个背着包袱皮的女郎在一轮圆月下走得坚贞不屈。
薛琅带着一身淋漓水意一跃而起, 穿过桂树横虬的枝条, 最终在她要跳过一条热融融的溪流前,拦在了她的面前。
风吹来,如碎米般的桂花落在她的发髻上,他柔肠百转, 唤出了一声:“阿柔……”
她的一张俏面冷得似地隆冬腊月, 只一闪身, 便绕过他, 继续往前去了。
前方并没有明确目的地, 不过是信步而往。
猕猴们在身边“吱吱”地欢叫着, 许是极少见人, 并不怕人, 又受着她包袱皮里炊饼香气的诱惑,一直跟在她周围。他也因此看清,其中一只更大些的猕猴只用一只手臂助行, 另一边上绑着与她的衣衫同色的绢布,像是受了伤。
怪不得她混进了猴群中, 原来是给猕猴治过伤。
他快步跟上去, 开始吹捧她:“阿柔的医术真好, 行在何处便造福于何处。龟兹的人与牲畜幸亏有你, 才能活得如此康健……”
她板着脸不理会。
他立时改了夸赞对象:“寻常兽医多粗鄙,全大盛便没瞧见过似阿柔这般容色惊人的兽医, 堪称‘全天下第一美兽医’。”
他知她平素最喜听夸赞之语, 无论夸赞她什么, 哪怕是赌技,她也忍不住露出一脸得色。
然此拍马之技在她面前能效尽失,她连看他都不看他一眼,便已绕到一棵树背后,隔着一棵树继续往前。
前头十里林木花色不断,汪汪洋洋寻不沿壁尽头。
他只得道:“大力它……”
她果然倏地顿住,十分着急道:“它怎地了?”
“它……”他终于走近她,高大的身影矗立在月华下,将她深深笼罩,“它,它希望我寻见你后,问问你可受了伤,可腹饿,可害怕,可慌张。可我此前伤害过你,我担心你不会理会我。大力说,身为男子便要厚脸皮,只要厚着脸皮,这世上便没有何事能难住我。阿柔,你可受了伤?可害怕?”
她闻言,面上显出浓浓嘲讽,却对着他盈盈一拜,“表兄,你假借一头驴,对着弟媳这般嘘寒问暖,合适吗?”
他心中苦笑,低声道:“写给长安魏家的信,已于五日之前送出,走的是兵部专道。再有二十余天,崔魏两家便该商议退亲一事。”
她冷哼了一声,“薛将军真是权势滔天,想让谁提亲,想让谁退亲,都在你一手掌控。”
他心知他是真真惹恼了她,只要能寻见她已是万幸,受她几句话是应该的,也不回嘴,只借着皓皓月华细细打量她。
衣衫上尚沾着污泥,周身却是干爽,显见她并非从那通向热泉的通道下来,与他走的不是一条路。
她方才行走时身形自如,此时呼吸清浅有序,周遭并无血腥之气,该是未曾受伤。
万幸万幸。
周遭的猴子们着“吱吱吱”叫得越发频繁,她再不理会他,只从包袱皮里又取出几个炊饼,给猕猴们一一分发了,方将包袱皮重新背好,继续大步往前而去。
猕猴们得了吃食,越发欢欢喜喜跟着她。
他看着她决绝的身影,不由叹了口气,也大步跟上去,一边伴在身畔,一边低声同她道:“根据崔将军的手记,此处天堑玄而又玄,景致历经四季……”
她当即质问:“我阿耶之物,怎会在你手上?”
待问罢,方反应过来,他也是大都护,自然容易拿到阿耶之物。
他便道:“待你我出去,我便将那手记拿给你看。”
她便不再搭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