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面对哥哥的时候,她是没什么表情的。由于自幼的表演训练,她的脸更像是作画用的白纸,笑或嗔是画上去的牡丹或山水。她的悲欢只是用来为传奇增色,耗损在戏台上。
因她容貌出众,气度与常人不同,周遭有些凉丝丝的气息,这几天上英文课,还有同学玩笑问她是不是中国皇帝的公主。她也只是淡淡微笑——她自幼学习模仿的并非公主,更多的是妃子。
霸王别姬,贵妃醉酒,太平剧院,孔叔良联袂孟瑛娴……她发烧了,早上他去机场后,她就开始发烧了,脑海里黑沉沉什么画面也没有,只有一个声音在重复着,霸王别姬,贵妃醉酒,太平剧院,孔叔良联袂孟瑛娴……
昏睡到晚上九点,下楼去煲水服药,才意识到今天爽了沉照行的约。
看了一眼电话,有绿灯闪烁,她乏得很,懒怠去电解释。
月光郎朗,把庭院里的桂树叶子照得泛白,像落了一层薄雪。她眯着眼睛靠在沙发上,无端想起去年也差不多是这个时候,她在香港,数不清街上是圣诞老人的贴画更多还是他主演电影的海报更多。
也就在她数海报的那天,沉照行给她打电话说,“小娴,临时通知要开一个重要的会,英国佬的股利和融资政策突然有变动,很抱歉我不能来了。”
她在街边举着如巨砖一样的黑色大哥大,微笑道:“难怪你要送我手提电话,原来方便爽约哦。”
电话里的男人愣了一下:“小娴,你从来不生气,这个时候你可以生我气的。”
她知道沉照行总以为她的好脾气源于孤儿身世,她也不想辩解,只轻声说:“手提电话太重,快拿不动了诶。不生气是因为我还没出门啊。”
“那我打座机给你。”
“你快去开会啦。”她摇头叹息,“明天再来向我请罪。”
“那好吧。”沉照行带着一贯的不舍,“再见,我的小蝴蝶,I love you.”
“Bye.”
那天的冷雨和雾气,把夜色腌得寒浸浸。
她一手撑着伞,穿着奶油色的呢子长袍行走在街道上。为避免搭讪和麻烦,她用伞低低的遮着脸,而姿态里无意流露的娉婷还是会让人忍不住多看两眼。
街灯不知道什么时候亮了起来,闷头走到了十字路口,她才发现不知道要去哪里。伞慢慢仰了起来,终于显现她的雪肤花貌。路口每一个人都行色匆匆,神情坚定,只有她没有目的地才停了下来,面对南来北望的车流人潮发呆。
电光火石之间,通过一辆辆雨中巴士玻璃窗忽明忽暗的反射,分明看到他在身后!
她转身太快,以至眩晕,心跳声声中才明白过来,不是他,是他的海报。只是他的海报,又无端让她更安心更满足一点。
她望着他的笑颜,慢慢靠近他,就像曾无数次那样。
雨滴一滴一滴的滚落在他的脸上,仿佛是从他眼睛里流出来的。她分了一半伞过去,静静地贪婪地看着。
有一次师父罚他跪在院子里,忽然下起了瓢泼大雨,无论她如何哀求,师父都不许他起身,她便打着伞跑了出去,跪在他的身旁。
可是他对记者对公众说,他从来没有家人,从来没有感受过爱。
“姐姐,你怎么看着这个叔叔哭啊?”
她回过神,见车站里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正仰着头关切地看她。小女孩眉清目秀,而车站里正在贴海报的中年女人探了半个身子出来,对她歉意道:“小孩子乱讲话,不要介意。”说着那女人又对小女孩皱眉,“阿有,过来,不要打扰姐姐。”
“妈妈,这个姐姐好漂亮哦。”阿有走过去扯住母亲的衣角。
她向阿有点头,撑伞离去。
往前走了几步,听到阿有的叫喊声。她驻足回眸,只见阿有捧了一卷海报跑了过来,甜甜地对她说:“姐姐,妈妈准许我把这个送你。”
她接过一看,是他的海报。
“谢谢你。”
阿有人小鬼大地笑,“姐姐,看得出来你喜欢这个叔叔。”说完小兔子似跑回母亲身边了。
她低头看着海报,call机响了,是沉照行。
她拨了回去,“喂。”
“小娴,你不在家里吗?”
“你不是在开会吗?”
“我把会推了,更想见你。你在哪里,我来接你。”
沉照行冒雨帮她开了车门,再回到驾驶位。
她怀里紧紧抱着海报,尴尬而无所适从,而车里正播着邓丽君的歌。
年轻的男人得意微笑:“这可是邓小姐还未发表的专辑。”
“嗯。”
见她不愿意说话,他便讲东讲西,只恨不得哪句话恰好说到她的兴致上。
“照行,听歌罢。”她几乎是急中生智,用这句话拦住他。
堵车了,整个香港都静止了,音响里的声音柔情似水,不断流淌,听得人也软绵了,唱着:
如果没有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