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号,电话里说,杜方明又一次病发。
谢麒匆匆赶到医院,站在病房外,屋里的叫声尖锐到刺耳。
手刚伸出,另一道嗓音响起,制止了他推门的动作。
“杜姨,你看看我。”徐清羽握住杜方明的掌心,“那些都是假的,不要信好不好,我还在,哥哥也在。”
杜方明目光呆滞,喃喃地重复一句话:“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他们在骗你,我是清羽啊,难道你不信我么。”
“你是清羽,清羽。”她慢慢地抬头,用手触了触她的脸颊,“清羽回来了。”
她眼里蓄了泪:“我不走了,我以后照顾你,哪都不走了。”
“阿祈呢?”
她说,阿祈去了很远的地方。
“他怎么还不回来?”
“等你病好了,他就回来。”
杜方明收回手,把自己蜷缩在角落:“可是我的病不会好了,我再也见不到阿祈了,他是不是不要我了?”
“不会。”她口吻坚定。
“阿祈快初三毕业了,我跟他说,等他毕业那天还要给他做红烧肉吃呢。”杜方明看到了她眼角的湿润,“清羽,你怎么哭了。”
“清羽,别哭,杜姨在这,你受了委屈千万别一个人往肚子里吞。”
她重重点头:“好。”
“你哥哥什么时候才能回家呀,红烧肉快要做好了。”
“快了。”
“还要多久?”
傍晚,橘红的夕阳晕染了半面天空。
她望着失神,情不自禁地泪流满面:“等下一次太阳升起的时候。”
……
屋内说话声还在继续,他在门外站了会,最后没有选择打扰。
/
他转身在楼梯间遇到了谢磷。
“你跟着我?”
“我在学校叫你你没理我。”谢磷走到他跟前,“我以为出了什么事,就想问问有没有可以帮忙的。”
谢麒说:“我来探望一位以前的阿姨。”
“那你怎么没进去?”谢磷脸上的笑容敷衍,“是不方便吗?”
“嗯。”谢麒不愿在这个问题上多言,“下去吧,别在这了。”
他点点头,往楼下走:“哥,你不开心吗?”
“没有。”
“因为什么?”他似未闻,兀自说下去,“徐清羽?”中间空了几秒,接着道,“还是那位阿姨?”
谢麒说:“这是我的私事。”
他眸光微滞,说了抱歉:“哥,我没想过打听你的私事,我只是想让你心情好些。”
谢麒瞥到楼梯有人经过,拉了他一把:“小心,别撞到人。”
眼中的惊讶被笑容取代,他声音柔了几分:“哥,我从前以为你不会管我了。”
“你是我弟。”谢麒在问,“我为什么不管你?”
他盯着脚下的路:“你好像也从来没生过我气。”
谢麒依旧那句话:“你是我弟。”
小时候灌输最多的观念,哥哥应该让着弟弟,哪怕犯再大的错,可骨肉亲情是断不了的,他的责任心更没办法做到置之不理。
“我做什么错事你都不会生气是吗?”他迄今为止做过最过分的事就是在他腰间纹了一朵扶桑,他从反抗到平静接受,却自始至终没给他叛罪。
但如果再过分些呢,他还会一样原谅他吗?
他的话让谢麒停下了脚步:“谢磷,我们都不小了,有些道理不用我告诉你你也懂,凡事不能只考虑自己,还有身边的同学,还有爸妈,人不能太自私。”
不然呢?
人不自私,难道还要生出广阔的胸襟思虑别人?
他嘴唇动了动,想说自己做不到,也不想做到。但触及对方的眼神,又转换了话语:“那你有不计后果的时候吗?”
他有意提醒他那个混乱的夜晚。
谢麒身子不可避免变得僵硬:“都…都过去了。”
他不知什么时候离他仅剩咫尺:“你真认为都过去了吗?”
楼梯扶栏硌着他的腰背,谢麒不自然地偏过头:“…嗯。”
说谎。
他连看都不敢看他。
“原来都过去了。”谢磷笑了笑,往后挪开一步,“哥,其实我上小学的时候想,能和你这样肩并肩一起走就很开心了。”
但他身边永远有人,这个位置永远也不属于他。
别人口中,他总是他弟弟,但实际他们也并没有相差多少,只不过多了一个称呼,就将他完全钉死了。
因为不甘,才想掠夺,直到,这份感情彻底变质。
这不能怪他。
“你当时要比现在听话。”
“是吗?”他问,“你觉得我现在不乖了?”
到了医院大门,谢麒拦了辆出租车,未曾回答:“你坐前排还是后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