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情刃出鞘血澹澹入骨刀刺心恨悠悠
袁大夫用药的确精妙。
当晚一副药下去,嫮宜的呼吸就肉眼可见粗重些了。
接连几天的药开下去,嫮宜的病情终于平稳下来。
嫮宜昏迷了多久,燕齐光就在床边守了多久。
直到六部的尚书已在宣政殿前跪请了好几次。燕齐光才终于去前头宣政殿处理完这段时日堆积的朝政,再进来紫宸殿的时候,见特地被他留在这里的禄海等人都露出喜色,不由心中一动。
待进得内殿,果然嫮宜不知何时已经醒了,竹幽正在旁边伺候服药。
嫮宜神色淡淡,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手里却一直把玩着一把匕首。
那匕首燕齐光认得,那是他们在草原上遇到狼的那一次,他用来彻底对那匹孤狼斩草除根、砍下头颅的匕首。
曾经保护了他们二人的匕首。
回来之后就一直放在殿中,今日却忽然被嫮宜拿在手里。
她目光愈发冰冷如刀,连竹幽都已瞧出不对,勉强笑道:“刚刚主子自己下了床拿了这个,倒唬了奴婢一跳,看着怪吓人的,奴婢把它放回去罢?”
嫮宜却泠然一笑,目光仍旧放在那把匕首上,只说:“你们都下去。”
竹幽张了张嘴,想开口又意识到自己如今的尴尬,终究还是没开口,行了个礼,带着其他伺候的宫人,揣揣不安地下去了。
竹幽也不敢走远,就呆在殿门口听使唤。
内殿瞬间只剩了嫮宜和燕齐光。
嫮宜静静将匕首从刀鞘里抽出来,瞬间浮出一道雪亮的刀光,就立刻往手腕割去!
燕齐光大骇,就要上前去夺!
嫮宜冷冷盯着他,见他这个表情,忽然又扬起唇角,笑了起来,“你难道以为,我会自裁吗?”
燕齐光看得目眦尽裂,一个闪身过来,却还是没来得及,匕首已挥了下去。
他的心臟一时都停止了跳动,愣了半天才发现并没有血涌出来,只有一片冰凉雪白的衣袖的布料,轻飘飘落到地上。
嫮宜看着那片布料,浮出一点冰冷的笑意:“不过是试试刀利不利而已,其实呢,刚刚也不该割袖子,因为你让我觉得,跟割袍断义这种词沾上边,都显得噁心。”
燕齐光站在原地,喉咙像是被东西堵住了,半天也发不出声音来,又听她说:“你最好再一次把我的手也用铁炼起来,不然说不定哪一天,这把匕首就不知道扎到哪儿了。”
他走过去,坐在床边,非常平静地问:“宜娘,你想扎在哪儿?”
嫮宜勉强直起身,终于肆意笑出来,笑得前俯后仰,简直喘不过气:“陛下,陛下啊,你说我想扎去哪儿?!你说呢?!”
燕齐光握住她拿匕首的那隻手,面无表情地将它放在自己的胸口上。这匕首削金断玉、锋利无比,只稍稍一碰到他的衣服,胸口的衣料就被划了一道口子。
嫮宜静静盯了他片刻,慢慢眼珠子被激得通红,带着恨意望过去:“燕齐光,你以为我下不了手吗?”
从她口里突然吐出他的名字,而不是“陛下”,燕齐光突然就流下泪来,一丝软弱洩了出来,苦涩笑道:“不,我从来不这么以为,来罢,如果这样能让你恨意稍解,你就下手罢。”
嫮宜握着匕首的整个右手都在抖,一咬牙,真的把匕首对着燕齐光胸口就捅了进去!
纵使匕首削铁如泥,但她病后体弱,哪怕被胸口这股郁气一激,也只捅进去三分。
燕齐光闷哼一声,伸手握住嫮宜的手,居然还笑了出来!閒适得如同以往在清凉行宫时,手把手带着她写字一般,往心口狠狠一捅!
血静静涌出来,手被他握得发痛,嫮宜的眼泪无意识滚了满脸,终于喃喃道:“你是疯子……你把我也变成了疯子,现在还要我跟你一起下地狱吗?”
燕齐光脸色已经越来越白,声音却还维持的很稳:“是,宜娘,我就是疯子,哪怕下地狱,我也想带着你。”
他勉力把手抬起来,去擦她脸上的泪:“宜娘,你为什么哭呢?别哭,以前所有的事,我都不能弥补了,对不住。孩子的命,我赔给你。 ”
嫮宜抓着匕首,痛哭失声:“你赔给我?你怎么赔?用你的命来抵,那个孩子就能平平安安来到这个世上吗?为什么?如果一开始你就不能给的东西,为什么又偏偏要假装给我?感情也是,孩子也是,你可以转身就走,你可以予取予求,现在你连命都可以不要,从来都是这样,所有的后果都要我来背。我已经不想再背了,燕齐光,我累了。”
她闭上眼睛,手下用力,把匕首全部抽了出来,血瞬间狂涌出来,嫮宜被溅得满身满脸都是血,血和泪混在一起,让她整个人都有种开到颓败的凄丽,她抿起唇,拿起匕首就要往自己心口捅!
燕齐光几乎是用尽最后的力气,全身扑过去,伸手挡住刀锋,锋利的刀锋全刺进他左手的小臂上,然后被骨头堵住,再也刺不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