迁宫番外:金风玉露一相逢
禄海苦着脸,站在宣政殿门口,对已经第三次过来的礼部尚书道:“老大人,陛下还在午睡,的确不方便见人呢,您要不改日再来觐见?”
年过七旬的礼部尚书张大人一脸正气,置若罔闻,笔笔直跪在宣政殿前,又一个头叩下去:“老臣请见陛下。”
禄海急得在旁边乱转:“哎哟,老大人,这大中午的,虽不是三伏天,外头也有好大的日头,若把您热着了,岂不是我们的罪过,陛下看着也心疼呢。”
张大人摇了摇头,坚定道:“礼制关乎正统,万万不能轻忽。陛下以私情不遵礼制,老臣忝居礼部尚书之位,哪怕会惹陛下不喜,此番话也不能不说。劳公公再通报一声。”
禄海跺了跺脚,再劝不动,终于进去了。
燕齐光见他进来的这副模样,猜到了八分,就笑:“怎么,老师父还是不肯走?”
禄海装模作样嘆了口气,道:“陛下,您是轻省了,奴才这嘴啊,可都说干了——还是白费事!”
“老师父以前就是个倔驴,现在年纪大了,更是一根筋了,连朕都要容忍他三分,你就受着罢!”张大人已是三朝元老了,出了名的刚正不阿,是朝中有名的直臣,而且还有一重帝师身份,多年以前先帝为扶蕙夫人未定东宫时,燕齐光还只是普通皇子,张大人就是以帝王之道教导他,多年悉心倾囊相授下来,颇有一些师徒情分,是以一般情况下,连燕齐光都不会轻易驳他的面子。
只是这件事不同。
张大人不为别的事来,是为嫮宜迁宫的事来的。
上个月立后大典结束了,嫮宜却还是住在紫宸殿里,半点也没有要迁宫的意思,可叫张大人操碎了心。
按礼制,皇后是要住到凤仪宫去的,紫宸殿是天子便殿,帝王起居之所,之前嫮宜还是夫人的时候,一直住在紫宸殿,朝中就颇有微词,张大人更是明里暗里劝过好几次。
但燕齐光是完完全全不管,张大人私下来劝时,他也只问这位最讲规矩的老大人,可有哪条礼制说了,妃嫔不能住紫宸殿呢?或者有哪条礼制说了,妃嫔一定要住哪个宫殿呢?
还真没哪条礼制给规定了。
张大人一时被绕进去,也找不到话可以驳回,只能住了口。
哪知嫮宜封后之后,这句话突然就被张大人拿到了把柄,礼制上明明白白写了,凤仪宫,是皇后所居。
所以他麻利地过来求见了。
燕齐光明知他所为何来,也只能避而不见了。
只是张大人太执拗,已经是第三次在宣政殿前长跪了,要是把此事再拿到朝上去说,又得费口舌。
皇帝也难当啊!
燕齐光嘆了口气,吩咐禄海道:“把老师父宣进来罢。”
过了片刻,禄海搀着颤颤巍巍白髮苍苍的张大人进来,倒不是他託大,面圣还得人扶着,而是刚刚跪了一会功夫,如今已然直不起身来了。
见他进来还欲行礼,燕齐光摇头道:“老大人免礼。”又对禄海道:“给老大人赐座。”
禄海这才扶着张大人坐下了,见燕齐光挥了挥手,就知情识趣地把其他人打发了出去,只留自己伺候。
他亲自端了盏茶再进来的时候,已听到张大人痛哭着陈述陛下不该只顾私情,还需顾念礼法规矩云云。
燕齐光一脸无奈,禄海忙给张大人奉上茶,劝道:“老大人累了半日,渴了罢?快喝口茶润润,陛下一直记得老大人最喜欢喝的就是这信阳毛尖,一直给您老备着呢!”
张大人正是一腔感情在激烈时,陡然被禄海这一打断,就失了音,再说又是晒又是哭又是说话的,的确也渴了,就从善如流接过茶,喝了两口来润喉。
燕齐光这才嘆了口气,淡淡道:“老师都不问问朕这原因吗?”
张大人见他连旧日里的称呼都拿出来了,不由放下茶,正襟危坐,肃容道:“老臣但闻其祥,陛下请讲。”
虽然张大人这句话说的客气,但是他心里还是想着,无非是因为皇后得宠,陛下徇私而已。方皇后一朝诞下龙凤胎,陛下几乎是立刻就赐了名,皇子名昇,公主名恆月,封号南山公主。
如月之恆,如日之升。如南山之寿,不骞不崩。如松柏之茂,无不尔或承。
陛下用写给君王的祝颂诗为这对龙凤胎起名,其中的意思早就不言而喻。
更别提他还在礼部,早就已经接到旨意,让预备太子的册封,等四皇子满周岁能见风了,就正式下旨进行册封礼。
他心底嘆了口气,想着不管陛下是怎么回他,他也要驳回去才是。
却听燕齐光面色沉沉:“老师不知道,朕去年时疫痊癒后,身子还是虚了些,多亏皇后,在病中起,就一直贴身照料,朕的病情方迴转。但也落下个精力不济的毛病。”
禄海垂着头望着脚尖,难得大逆不道地想,屁,昨晚还在紫宸殿中跟那一位闹了大半个晚上呢,天都快亮了,还让人送水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