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汐伊洗漱完毕,已是晚上十点左右。她擦着头发走出卫生间,见林可端着一个托盘要出去,上头是一块蛋糕,一杯喝的。“你要去哪儿?”她猜到了却没说破。“找我小叔。”林可盯着勺子上她扭曲的倒影,“他还没吃我的成年蛋糕,还有一杯可可。”她笑了笑:“不知道会不会腻。”汐伊虽觉她的样子有些不对劲,但仍点点头没说什么。林可走后,她一个人呆坐了一会儿。想着凌潮擦破的额头,他本就感冒又淋了雨雪,不知道会不会更严重。飘窗的玻璃窗倒映她的身影,薄薄一个,她紧了紧浴袍,起身出门。走去二楼,她听到了男生们打游戏的叫骂声,记得凌潮是一个人住的,不知他此刻在不在自己房间。她敲几下门,等了约莫一分钟没人开,又试探着敲敲,以为他和其他男生在一起便打算离开,这时门开了,凌潮光着上身站她面前,头发还在滴水。汐伊呆呆的,听他说:“下次敲响一点。”她纳纳点头,忽而听闻一阵刺耳的玻璃碎裂声,意识到什么,汐伊忙钻进他的房里,转身通过门缝看见林可匆匆跑远了。她心里一沉,身后凌潮问:“在看什么?”同时把门合上,让她不得不转回身与他面对面。来时没想过是这样的场景,他的身上有淡淡柠檬味,以及从浴室带出的热气。她不答,他便问:“你来——”“来看看你……”她递上一张创口贴,“伤口不能沾水的。”虽然现在说也晚了。他看女孩露出的膝盖上青紫一块,想是之前跑急摔的,青掉的地方隐隐可见一圆形的疤痕,凌潮说:“我有点想喝啤酒。”“感冒能喝酒吗?”其实他不是真的想喝。“小时候的事情忘记了?”汐伊看他。凌潮提醒:“啤酒。”玄关的灯在他眼里碎出点点光亮,交织错乱,渐渐化为那个闷热的雨夜。凌潮的爸妈在他小学三年级离婚,然而此前他们已经闹过许多次。那天半夜,凌潮被渴醒,他本想下楼去厨房倒杯水喝,却听得楼上爸妈的房里传来争吵。他走至门口,被突然的摔杯声吓了一跳,本以为他们又和平时那样,为他不理解的事情闹矛盾。没想到他听到了“离婚协议书”五个字,以及——“当初如果不是怀了凌潮,我不会和你结婚!”原来他不是爱情的结晶,不是爸妈的纽带,而是枷锁——把两个自由人束缚,戴上镣铐,变得不幸福。那一刻他后背是墙,前方也有一面推来,要把他压扁,心脏从内爆裂。他怔愣在原地,漆黑的过道突然来了一束光。“凌潮……”她妈妈叶时薇怒气冲冲开门,见到他一下子慌了神。“妈。”他低下头,“我去睡了。”他登登跑下楼,耳边还能听到父母的争吵声。凌潮没有回房,他跑出去了。叶时薇过了许久来找他,才发现儿子不见。她当即打电话给蒋慕,问凌潮在不在。“没啊,他没来。”两家人集体出动找他,叶时薇还打电话给警察。然而大人们都不了解,那时候的凌潮胆子多小啊,他是不敢离家太远的。汐伊是在小区的游乐场找到他的。他躲在滑梯里。抱着膝盖,一个人偷偷哭。其实他很希望别人来找到他的吧。就像小孩子总当着你的面哭得很大声,装委屈,其实是希望你别生他的气,和他好好的。汐伊柔声说:“喂,小男子汉怎么哭了?不是还要帮我揍欺负我的人吗?你这样可一点说服力都没有啊。”凌潮止了哭声,从臂弯里露出一点点眼睛,见她睡衣也湿了脏了,膝盖上破了好大一块,还沾着碎石。“你的膝盖?”“哦。”她低头看一眼,“刚才被一只疯狗追了,吓死我了,还好见我摔倒了就没有咬我,不然我还得打疫苗,很多东西不能吃啦。——所以那只疯狗欺负我了,你要帮我打吗?你的打狗棍呢?”凌潮破涕为笑。汐伊也笑了,那个时候她没有门牙,凌潮更乐了。她伸出手:“好啦,跟我走吧。不想回你家,就去我家。”
“嗯。”他们并肩而行,忽然汐伊抱住了他,伞掉落在地上,柄朝上,接了一大“碗”雨。她哭了,想起蒋慕那段失败的婚姻,想起那个不负责任的爹,她没法不难受。凌潮拍拍他的背:“不要哭。”汐伊说:“大人们长那么高,腿那么长有什么用……最后还是我找到的你。”虽然这话有失偏颇,没头没脑,但那时听来确实悦耳。她领他回自己家,从冰箱里拿出两罐啤酒:“听说酒能消愁,你要不要试试?”他们喝醉了。本以为余汐伊膝盖上仅仅是普通擦伤,没想到会肿胀化脓,最终形成一道疤。每每令他看到都无比心疼愧疚。“我其实很后悔那天晚上跑出去,不然你腿上不会留疤。——穿裙子的时候会不会难过?我很难过。但你穿裙子很好看。今天……又伤了……”“这样是不是就不难过了?”汐伊拉着睡袍遮住膝盖,“看不见了。”凌潮笑了:“自欺欺人?”汐伊捂住他的耳朵:“掩耳盗铃。”“你以后不乱跑,我就不会为了找你摔跤。”凌潮点头:“好。”转过身,拉开书包拿出一个盒子:“就当元旦礼物吧。”“是什么?”她打开,“耳钉?”“嗯。——现在我只够买这个。”“什么意思?”对上凌潮的眼神,汐伊忽然就明白了:“你去酒吧是为了赚钱买这个?”“算是吧。”“可是明明——”“明明可以直接问我妈要钱。你想说这个?”汐伊点头。“不是的,余汐伊,那不一样。——在我这里,如果不是花自己的钱,就不算是我送给你的礼物。压岁钱也不算,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