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灏视角
凌瀚近几日很少待在家,我便一直没有找到一个可以和他谈谈的机会。
其实那天,我预想凌瀚会选择中途离开。
但我只料到了他会忍受不下去,却没料到即使忍不下去他也硬生生扛了下来。
所以,当他吻了悦悦后,我的大脑中先是一片惊愕的空白,再是某根紧绷心弦蓦然松快,随后便是丝丝缕缕漫上来的酸楚。
我本应愤怒,但好似突然失去了这种情绪的支配能力,事后我想,我应该是在替他难过。
我们之间存在最纯粹的感同身受,才会不忍苛责。
我曾有过一段无法冷静思考的时间,开始我单纯以为是发热的后遗症,之后才想明白,其实是我有意回避。
坦白来讲,其实算是逃避,一方面我拒绝接受事实,另一方面我又在遵循最基本的记忆方法,反復提醒自己既定的局面。
这一切总该面对的,我也总该将选择权交给安悦。
我知道这其实展现了自私的本质——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要面临亲情与爱情的抉择,因为我知道无论是凌瀚还是安悦,他们都不会离开我。
和安悦的相遇就像上天在我灰暗贫瘠的生活里播下的一粒种子,只消用一颗真心稍加浇灌,便会收穫无尽的爱与美。
他会一遍遍坦然又赤诚的重復爱我,从不吝啬展示滚烫的情意,在那双充满艺术色彩的眼中,我的无趣寡言也成为吸引力。
我惶恐的享受安悦带来的温暖,回馈出愚钝、缄默、毫不匹配的爱,甚至连护好他这一点,我都做的相当糟糕。
出院后又过了些时间,在我们都相对冷静的局面下,我问了安悦,如果只能有一个人陪着他,他会选谁的问题。
我从不怀疑安悦对我的爱,我也笃定会是什么答案,可令我没想到的是,在那段时间里对凌瀚相关事情绝口不提的安悦,会再最后说出一句:「我讨厌死封凌瀚了。」
他当时皱着眉狠狠用手背擦泪,我沈默不语,看他从哽咽哭到上气不接下气。
好像凌瀚天生就有让人又爱又恨的能力,像幼年时候,所有人都喜欢他那张巧口,又都对他的顽劣牙痒。
我深知他很多时候都是故意的,就问了原因,年幼的凌瀚一天到晚都挂着笑,说道:「只有我皮一些,才能衬托出哥哥更乖呀。」
那时候我还未意识到,他在为我们双生子之间寻找「平衡」。
在相伴成长中,他其实更像充当长兄角色的那位,一直在细心照顾着我。
安悦能喜欢上凌瀚,其实并不奇怪。
过了十点,我来到安悦的卧室。
他画了一晚上的画稿,这会儿刚洗完澡在床上趴着晾头髮,眼睛已经半开半阖了。
我拿着吹风机帮他吹干头髮,期间他和我閒聊,问了一句凌瀚是不是还没有回来。他很担心凌瀚,也因为凌瀚这些天的烦闷而自责。
在搬入新家以后,我不再对安悦和凌瀚的接触有什么限制,才让他慢慢开始在我面前流露出,那些对凌瀚才独有的、小心翼翼的情感。
像凌瀚所说,我们自小就在共享一切,所以真正接受起来其实并不难,比起安悦对凌瀚的情感,其实我更介意安悦对我的愧疚。
我将凌瀚的情况如实表述后,又聊了些别的把他哄睡。
开了瓶酒刚醒一半,凌瀚就回来了,他似乎没想到我还没睡,就打了招呼说先去洗个澡再出来陪我喝酒。
等他擦着头髮裹着浴衣回到客厅,我也刚倒上了两杯酒。
他和我碰杯后喝了一口,问道:「这个点儿没睡,还喝酒,真等我呢?」
我看他眉眼上挂的笑,反问:「加班忙到现在吗?」
「不全是,接了个私活儿,帮忙去了。」
不会是因为缺钱才接的,多半是不想回来。
凌瀚见我沈默,问道:「安悦今天怎么样?」
「我哄了一会儿人也没睡熟,等你回来呢,」我朝安悦的卧室看了看,对凌瀚说道:「你去看看吧,别让他担心。」
他拧开安悦的卧室门没开灯,摸黑走到了床边。
我倚在门口,听到安悦困倦的声音说道:「你回来了?」
「哎呦,小夜猫子还没睡呢,」凌瀚话里带着笑,摸索到台灯打开,「熬夜明天可就长黑眼圈了。」
「没熬夜,都是你把我吵醒的。」安悦清了清嗓子,传来窸窸窣窣拉扯被子的声音。
「冤枉,我一没出声二没开灯,就碰了一下你指甲盖都能把你吵醒?」
「你把我臭醒的,」安悦闷在被子里小声对凌瀚讲话:「浑身酒味,你是不是泡吧去了。」
「又冤枉了,我是工作完回来才跟我哥喝了一杯,」凌瀚停顿了片刻,声音轻柔道:「别瞎想了赶快睡,晚安。」
「嗯晚安,你……你别让凌灏喝太多,你们都早点睡。」
「好,我关灯,不准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