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堂冷安从未想过会是在这样的情形下与玄翼再相见。秦羽董事长办公室里,l型沙发的两端,正坐着两个人,对着桌上两杯茶。
「这么难以啟齿的话,何不喝口茶再开始?」
主人公玄翼释出最大的善意,明明脸上掛着温和无害的笑容,却让镜堂冷安没来由的感到刺骨冰冷。
「不了。」他直截了当地回绝,逕自接续道:「我想你大概知道我来找你的目的,关于我大伯——也就是镜堂凛司卖给你们的股份。」
「哦,叶壬好像跟我提过。」玄翼语气颇随意地轻描淡写道:「你大伯把钱都输光了,所以才变卖股票抵债。」
深吸了口气后,镜堂冷安硬着头皮道:「可以把那些股份再卖给我吗?」
语落,玄翼笑了,笑得有多纯真无瑕,接下来吐出的话便有多冰冷无情:「呵……凭什么?你现在,是以什么立场身分和我说话?」
「镜堂氏未来的继承人。」镜堂冷安语气不卑不亢,态度坚定不移,藏在眼镜后的灵魂之窗闪烁着熠熠光芒,看得玄翼一时间有些恍惚。
「喔——是了,怀安老师似乎正式在大学部任教了。」他喃喃低语了句,突然勾起唇角,由衷地说:「恭喜你,得偿所愿了。」
对玄翼驀然的态度转变感到混乱,但镜堂冷安面上不显地平淡回了声:「谢谢。」
「不过,一帆风顺的人生可是很无趣的,对吧?」下一秒,玄翼又回到方才说话带刺的状态,扬起美丽而危险的笑,他说:「所以,这件事恕我无法如你所愿。」
眼前这个人宛若一朵浑身是刺的玫瑰花,无论谁来,一旦碰触就会受伤。然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它太脆弱了,再也禁不起任何摧残。
镜堂冷安望着玄翼,脑海不由自主盘旋着前几天得到的、那份调查报告的内容:
七岁,目睹亲生母亲跳楼身亡。
同年,在母亲葬礼结束后疑似遭人绑架,最后毫发无伤回到玄家。
十四岁,无故失踪三天,后发现为校园性暴力事件的受害者。
案发隔天离家出走,直到十六岁时发生车祸、送医后被接回玄家。
这个人到底都经歷了些什么?现在又是凭藉着什么才能好好坐在自己面前谈笑风生呢?镜堂冷安完全无法想像,光是母亲跳楼自杀和性暴力受害者就足以把人逼疯了,再加上离家出走期间,据上条偀说的男扮女装在酒吧打工、被人包养等等,他怎么还有力气在他们面前扮演那个天真烂漫、不諳世事的「天使玄翼」?
除了不知所措外,佔据心头的还有——浓厚的愧疚。
然而此刻,镜堂冷安只得敛去眸底的失常,再次抬眼,已恢復以往的冷静。对于玄翼毫不容情的回绝,他仅是轻声吐出:「不如,我们来玩场游戏吧?」
果不其然,玄翼被这番话提起了兴趣,他好整以暇地笑问:「哦?你想和我玩什么?」
「既然镜堂凛司是赌博输光了钱,我们……也来打个赌吧。」镜堂冷安推了推眼镜,扬笑道:「就赌——我们有没有办法让你重回言璧,如何?」
玄翼先是直勾勾盯着镜堂冷安好半晌,接着,他拿起茶杯抿了下唇,慵懒的嗓音徐徐落下:「先不论你们把我带回言璧的动机是什么……拿这个来换回那些股份,怎么想都是我吃亏呢。」
镜堂冷安出声补充道:「不,我们赢了、股份归你;我们若输了,除了股份外,再加上镜堂氏旗下的三间公司任你挑。」
玄翼放下了茶杯,敛去了笑容,眼底泛着绝对冰冷,他质问:「你在跟我开玩笑?况且,你现在还没真正继承镜堂氏,这是在开空头支票的意思?」
「你也知道我哥不可能回公司了,镜堂氏就只剩下我这个继承人,继承也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至于这个赌局……怎么?你害怕了吗?怎么想你都不吃亏啊,不是吗?」这回终于轮到镜堂冷安佔上风,他气定神间地反问向玄翼。
「我以为你今天来是想和我要回那些股分。」玄翼语气依旧冰冷。
「本来是这么打算的,不过我现在改变心意了。」对于玄翼终于卸下那张完美笑顏,镜堂冷安知道他是被自己的话动摇了,于是再接再厉道:「突然很怀念之前一起『玩游戏』的时光呢……你呢?不想再重温旧梦吗?」
「一起『玩游戏』?」玄翼像是想到什么而忍俊不住轻笑出声:「呵……是啊,我是演得很开心,我看你也不错啊——扮演『监视者』相当得心应手呢。」
闻言,被抢走主导权的镜堂冷安微微睁大了眼。
「在言璧时,你一直持续把我的一举一动稟报给你父亲不是吗?」玄翼的笑容很美,却让人倍感料峭冰寒:「哦,或许该说是受我父亲的请託吧。」
他微声叹息:「有个爱操心的父亲真是很麻烦呢,可不是?把不相干的人也捲进家务事,我代他向你们父子俩致歉。」
原来那个天使少年一直都知道、也看在眼里。那双曾经澄净透亮的眼眸中,是否自己就如同小丑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