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在易丛洲府邸外的郊野游玩,他在马上,易丛洲在马下,他不敢下马,对方坚定地朝他伸出手。
他将手放在易丛洲掌心,借力往下,被对方半抱住,安全落地。
在西北去普乐城时,他与易丛洲共骑一马,在冰天雪地中,畅快极了。
相处的时间不长,可回忆很厚。
陌影又一次动摇起来,想的还是那个问题,离开小世界后,他能放下易丛洲吗?
想得太过出神,没注意到一个女童站在了桌边。
那女童大约七八岁,穿得破破烂烂,头髮干枯如草,发丝中有泥土草屑。脸上深深浅浅的黑灰污迹,嘴唇干裂,伸出的小小手掌上都是划伤。
唯独一双眼睛,黑亮剔透。
这地方已经称得上荒凉,竟也会有乞丐。
陌影起了恻隐之心,摸出荷包。
在皇宫里不用带钱,还是阮央考虑周到,让他随身携带一些银子以备不时之需。
陌影给了她一块碎银,小姑娘掌心握起,歪头笑了笑,小心地将银子藏好。
她蹲下来想给陌影磕头,陌影赶紧将她扶住。
小姑娘起身,鞠了一躬,跑到茶肆后头,看不见了。
陌影不免有些感慨,收好荷包。扶小姑娘时,对方的手抓在他手腕,流下一道黑色印子,他起身问茶肆掌柜,“掌柜,可否借水一用?”
横竖没有别的客人,掌柜索性带他来到后方,拿木葫芦给他舀水。
水哗啦啦浇在地上,掌柜凑近低声道:“客官,你一介女流独自在外,防人之心不可无,不管对方看起来多么弱小。”
说着,他朝外看了两眼,用下巴示意。
陌影微怔,点头道:“多谢。”
回到外头后,那两个农夫打扮的人目光变得直白起来,直勾勾地朝陌影看。
穷乡僻壤之处,极易碰到亡命之徒。
草率了,这些人坐在这里恐怕就是为了捕猎,以男人面貌示人他们都可能下手,更别说他现在是孕妇模样。
就算是乔装,他所穿的衣物用的也是上好料子,在穷山恶水之处求生的人,哪个不是火眼金睛。恐怕在他进茶肆时,就已经成为了他们的动手对象。
极短的时间内陌影判断了形势。
客栈掌柜好心,不能在这里连累他。
陌影起身,将碎银递给掌柜,在对方略带担忧的眼神中,微笑着转身。
后方坐着的两人果然跟了上来,扁担箩筐也不要了。
陌影的肚子是假装,本身没有太大负担,健步如飞。
两个匪徒有些功夫在身,跟得很紧。
翻过一个土坡,茶肆看不见了。陌影停在一颗榆钱树下,才喘了两口气,两人就围了上来。
其中一人从腰侧拔出一把已经卷刃的匕首,“把钱交出来。”
陌影不欲与他们起衝突,将荷包里的钱倒出来,放在手心。
“荷包拿来!”那人凶神恶煞道,“里面还有什么?警告你这个婊子,别想耍什么花样!识相的我留你肚子中的野种一命,否则我送你们娘俩一起上西天!”
就算是稀世珍宝,陌影也能给他们。
可荷包里的东西不行。
陌影眼睫低垂,眼珠一转,见先前乞讨的女童趴在土坡上,阴沉地往这边看。
明显是一伙的,在给他们放风。
“钱可以拿走,其他的没有,山外有山,我劝你们好自为之。”
两个匪徒怒不可遏,瞪着眼睛衝上来。
陌影释放了点气味,趁匪徒分神,用魅瞳控制两人,命令他们去更远的刺山县投案。
匪徒面露痴迷地转身,远远地望去,就像中邪一般。
坡上的小姑娘面露惊恐之色,一溜烟地往下跑。陌影想起她透亮的黑眸,轻叹一口气,放过了她。
他望着通往桐城的南面,强硬地将易丛洲的脸从脑海中剜去。
易丛洲正站在城墙上往下眺望,通传的士兵禀报道:“将军,李大人府里来人说他得了急病需要修养,若要找人,请将军自便。”
岳黎嗤道:“刚还好好的,什么病说得就得?”他余光扫过易丛洲冷硬的侧脸,“听说李煊最喜孕妇,方才几个士兵还见他的属下拉了孕妇进府,恐怕现在忙活着呢。”
他以为易丛洲不会管这些小事,不料他面色一黑,“谁?”
“就是跪在路边,看了你几眼的那个孕妇。”
一个无足轻重的妇人,不值一提,没必要因为她与向他们投诚的李煊撕破脸。
易丛洲心知肚明,心底却无端一抖,惴惴不安。
性别不对,身形不像,面貌不同,妇人绝不可能是阿影。理智上无比清楚,心中却有一个声音焦急地催促着他。
直觉疯狂叫嚣,让他阻止这件事,否则他定会后悔。
“把他拦下。”易丛洲从不会忽略第六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