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在抱怨或讽刺,他在平静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
他以妖魔之躯突破大乘,天道赋予他至高无上的力量,证道帝位之尊,同时夺走了他最后的软弱和爱。
他已经很难说自己还是一个周全的人,他很清楚自己变成个什么样的怪物,他希望她也尽早真正明白这一点。
“她叫衡明朝,她已经死了,这很好。”帝王满满俯下身,凝视着她的眼睛,那语气缓慢柔和,让她一字一字听清楚:“因为如果她活过来,她再站在我面前,用以前的样貌,说以前的话、做以前的事,我会忍不住再杀她,我会头疼,脑子里只有杀人,一刻也无法忍受,我会杀了她、再屠光她所有认识的人,把所有人都杀干净,再没有半点余地。”
她的嘴唇颤抖,眼瞳浮现出恐惧、疼痛和绝望。
以前他会感到心疼,可现在他看着她,心中没有一点波澜,反而因为她的痛苦,渐渐生出异潮般扭曲的亢奋。
他弯下腰,嘴唇落在她干涩发白的唇角,她在轻轻哆嗦,他并不打算把她吓坏,也不希望她现在就崩溃,所以他颇为温柔地只贴了一小会,就松开她。
“送她回偏殿。”他淡淡吩咐吕忠,转身脱去厚重的袍冕,他往屏风后走去,面无表情一手解腰带的系扣,就在那一刻,他身后传来急促仓乱的脚步声,柔软的身体从背后踉跄扑上来,少女手臂紧紧抱着他的腰。
他顿了一下,冷漠的脸庞终于露出微微的诧异。
他偏过头,垂眼看着她。
“我…我不想回偏殿。”少女声音低弱颤抖,但被淋湿翅膀的幼鸟,但她还是紧紧抱住他,苍白纤细的手指抓住他的衣服,把沉郁华美的布料抓出细密的褶皱:“别送我走…”
“陛下…”她细细地祈求示弱:“陛下…”
“……”
帝王垂眼看了她一会儿,他的神色终究动容,他低下头,在她额头亲一下,又往下轻柔亲了亲她耳颊。
阿朝的手松下来。
她知道,这一次,她的师兄和师妹不会死了。
可这远远不是结束。
——
长罗乐敏颓丧坐在桌边,殿门被打开,中午晃眼的太阳光灿灿打进来。
她愣住了,猛地站起来还不敢置信:“放我出去了?这么快就——”
声音卡住,她看见几个宫人簇拥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少女清秀相貌,眼眸沉静,有着远超乎年纪的沉稳与安宁。
“是你…”长罗乐敏心情很复杂:“我还说,我这少说不得被圈个十年八年的,哪能这么快被放出来…”
阿朝让宫人退出去,宫人把门带上,她才走过来:“别阴阳怪气了,我知道是我牵累了你,长罗家没事,你哥哥也回家去了。”
长罗乐敏哼一声,心却是放下来,撇嘴:“我哪儿敢怪你,谁叫我想不开把你拉去什么宴会炫耀,神神秘秘的,我哪儿知道那么多,我…”她迟疑一下,慢吞吞问:“陛下说…把赵芸儿怎么样?”
阿朝沉默了一下,才轻声说:“永乐宫凌迟,阖族枭首,尸身投入骨窟。”
长罗乐敏瞳孔猝震。
她想过赵芸儿肯定被重罚,还悄悄幸灾乐这小贱人可算栽了,可她没想到,竟然是这么惨烈的责罚!
“怎么会?!”
“陛下怎么会这样对她?”
“赵芸儿…她、她被宠爱了许多年啊!”长罗乐敏语无伦次:“她真的很受宠,这些年陛下对她有求必应,我们都怕了她,许多人都说,她会被封为皇后——”
她张了张嘴,好半天不知说什么,她颓丧坐下来,看着阿朝淡漠的脸庞,才想起来,小声:“你的师…那个昆仑女长老…昆仑怎么样?”
阿朝垂下眼。
“那位越姑娘被放出昭狱,没有牵扯昆仑其他人。”她的声音沙哑:“陛下以昆仑掌座治下不严为由,罚了霍掌座一百鞭,斩断他惯常用刀的右臂。”
“……
“…………”
长罗乐敏沉默了很久,感觉牙根都冒冷气。
她看了阿朝一眼,终于闷闷说:“你也怪倒霉的。”
长罗乐敏想,怪不得之前好说歹说,她都不愿意入宫。
长罗乐敏曾经一直以为陛下虽然冷酷,但对喜欢的女子反而会更万千宠爱,她也不少次暗暗羡慕赵芸儿,还觉得阿朝傻,没福气,可原来傻的是她自己,是她从来低估了帝王之心,帝王温和淡漠的面庞下,是毫无任何仁慈的残酷与无情。
长罗乐敏忽然感到恐怖,她觉得从此以后,她真的再不敢直视帝王的脸了。
阿朝笑了下,那笑容有些苍白。
“出去不要说这些话。”阿朝轻声说:“我只是李大丫,你曾教我谨言慎行,你也要牢牢记得。”
长罗乐敏闷闷点头,看她垂着眉眼,张了张嘴,终于还是小声安慰:“你也别太难过,陛下对你还是不一样的,往常让陛下不悦的人或事,根本活不到第二日,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