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牧师打开租屋套房的大门回到家中,经过连日与北门地检署任务的劳神劳力,他已经十分疲累。将家中大门上锁之后,牧师首先逐一检查客厅的窗户,确定没有外人入侵的痕跡。接着检查书房房门的钥匙锁,没有人尝试开锁的痕跡,也没有被动过的跡象。
牧师走进厨房开始烹煮稀饭,这种稀泥状的食物最适合餵食咀嚼吞嚥困难的病人,加入肉末、根茎、穀类等各式营养,最后切入葱、薑调味,做出一小锅简单却美味的米粥,起锅后放在客厅冷却,之后牧师开始晚上他最重要的工作。
牧师将白天在北门看守所用尽各种方法收集到的精神病药物倒在桌上,牧师将散落桌上的药物依照顏色、大小分类,并分装到各自的褐色玻璃瓶罐中保存,他并不知道这些药物能够治疗哪一种症状,只是想让这些药物的保存维持整齐与秩序。
「你回来了?」
一个身穿白色睡衣的纤瘦女子从房间里面走出来,步伐有些跌跌撞撞,牧师看了女子一眼,但很快又强作镇静的继续分类药物的工作。
「你没有药学背景,胡乱收集这些药是有危险的。」女子在旁边好言劝说,声音还是这么温柔、体贴
「你也不是真的医生,你没有资格说我。」牧师冷淡的回应,眼睛仍忙着确认这些药的形状
「是的,我是医师啊,我可是念了四年医学系!」女子嬉笑说「而且,我是你姊姊,我要你叫我医师,我就是医师!」
「是的,姊姊。」牧师应付回答
「要说『是的,医师』。」医师纠正牧师的用语
「是的,医师。」牧师再回答一次「这些药有助于你的症状。」
「好香。」医师将注意转移到冒热气的粥上
「还很烫,我帮你盛小碗。」牧师将米粥分装到小碗,加速米粥温度的下降
医师拿起小碗,小口小口的吹气。
「牧师啊。」医师尝试打断牧师的专注「姊姊这个病是没有解药的,你不是医生你不懂。」
「不懂的是姊姊才对。」牧师敷衍着反驳,虽然十分在意姊姊,却只敢用眼角瞄着医师,假装专注在药物的分类「姊姊整天关在家里,连朋友的都没有,不知道现在的医疗技术已经十分发达,什么病都治得好。」
「我当然有朋友啊!我们每天都会见面!」医师哼了声,开始一匙一匙的吃着粥
「你幻想中的朋友们吗?」牧师笑着
「他是真的!」医师认真的辩解
「这间房子没有钥匙不能进来,也不能出去,窗户都上了防盗铁柱也进不来,我看你应该要多吃一点幻想症的治疗用药了。」牧师悄悄检查了口袋里的钥匙,确认回家的钥匙还在
「你是说『思觉失调症』吧,而且我没有这种病。」牧师将吃了一半的米粥放回桌上
「精神病患都会说自己不是精神病患。」牧师整理出数十颗不同的药丸「这是今天的药,你吃饱了就快吃药吧,吃药很快就会好的。」
医师将药丸接过去,一口吞了下去。
「你最近睡得怎么样?」牧师关心着医师
「最近,晚上我的朋友都会来找我…」医师倚靠在椅背上,静静等待药效发作
牧师将医师搀扶到房间里面,踢开散落在房间地板上的各式骯脏衣物,顺便回头看了墙角的监视器,确定机器稳稳运作
「朋友?在你的房间吗?」牧师将医师放回床上,医师精神逐渐恍惚而闭上双眼
「对…他最近经常来找我聊天…」医师声音渐渐微弱「不过都是他说比较多,我都是沉默聆听那一型的…」
「喔,那你们都聊什么?」牧师将床铺整理好
「宇宙、时间、生死…偶尔还会聊到你。」医师除了微弱的呢喃外,身体已经不能动弹了「我们经常争论『站在时间尽头等待我们的人是谁』…」
「站在时间尽头…」牧师脑中像是闪过什么,思绪渐渐凝重,他回头确认了一下,房间没有其他人「那个人叫甚么名字?你的朋友叫甚么名字?」
「…名字?」医师声音微弱到仅剩一丝气息,牧师则是摇着医师的肩膀,尝试让医师吐出更多的线索
「对!名字!你的朋友的名字!」牧师大口吸气,他心中有不好的预感,他迫切的想知道这个人是不是他想的那个人,但又害怕那个名字与他想得一样
「…名字是…他说他叫…」牧师将耳朵贴近医师的嘴唇,希望可以从他微小的话语中听到那个名字「…传教士。」
牧师跌坐在房间的地板上,房间只剩下医师深沉睡着的微弱呼吸声,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解读现在的状况,心灵的震撼让他呆坐在房间地板上久久不能起身,双手不自觉地颤抖。
牧师的姊姊,因为严重的精神疾病,已经足不出户许久,除了吃饭、吃他调配的药物外,大部分时间都是躺卧在床上,不说话、不做其他事,更没有对牧师每天的探访有任何反应,但今天医师就像这段时间的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