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青烧了整整两天。这是这几年她病得最严重的一次。以前都是来得快,去得也快,不像这次,温度一直降不下来。陈青自己倒还好,想着可能是之前太忙,时常忘记吃饭,所以体质变差了,躺两天吃点药就好了,但方渐青很紧张,每天看陈青都好像在看一个绝症病人,决心第三天还不退烧,陈青不愿意也没用,他扛也要把她扛去医院。可惜老天爷没给他扛陈青的机会。第三天,陈青有惊无险地退烧了。吃了药的原因,她睡得很沉,醒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午饭的点,不过她精神充沛神清气爽没有什么饿的感觉,是在实验室呆一整天都不会累的程度。下楼后,陈青惊异地发现桌上有为她留的午饭。真是今古奇观。陈青想,看来方渐青真的很怕她生病了。实际上,小时候陈青用生病获得关注这件事,不仅对梁珍有效,对方渐青也有同样的效果。从小到大,但凡陈青身体出什么问题,最急的永远是他们两,只不过梁珍是担心她,而方渐青……大概是担心她让梁珍担心。除了这个,陈青想不到其他原因了。陈青平心静气地吃完了早饭,然后看到从楼上下来,好似准备出门的方渐青。“要出门?”陈青随口问。方渐青看了陈青一眼,像是确认她已无大碍,才说:“去换衣服,你也一起。”车祸出院到现在已经有一年的时间,方渐青一直囿于公司业务与方荣林的精神压迫,基本没什么时间好好休息,最近几个项目完美收尾,才真正有时间喘口气。他给自己放了几天假,想四处逛逛。如果能想起什么那最好不过,想不起来也就算了。他们去了城北的公园,前两年刚翻新过,方渐青左右张望,觉得熟悉中带着大量陌生,从正门进园,一路上小孩成群,嬉戏打闹声不绝,原来今天是学校活动日。方渐青只觉得吵闹,迅速又和陈青去了人少些的小径。他们在石板路上走。陈青冷不防说:“有段时间你经常来这个公园的。”这是方渐青第一次从陈青嘴里听到她将过去的自己具体化,意外之余还有繁多情绪,他等着陈青再说什么,可陈青并没有,只是面色平淡地往前走,好像真的只是随口一说。虽然方渐青对失去的那部分记忆没有太大的好奇,甚至有些道不明的反感,可此时他却希望陈青再说些什么。于是他追问:“我为什么来?”陈青不说话,方渐青便又问了一遍,陈青奇怪地看他一眼:“因为喜欢啊,还能是因为什么。”方渐青默了默,说不清什么心态,又问:“那我们怎么在一起的?”陈青脚步停了停,忽然笑了下,说:“你死皮赖脸追我。”这回轮到方渐青不说话了。因为他知道陈青说的是实话。直至从公园离开,方渐青也什么都没想起来。可他破天荒的还有一点不想放弃。江市最有名的寺庙在运河旁,据说十分灵验,常年香客不断,连外地人都会赶来祈福,虽说方渐青不信鬼神之说,但来都来了,也可以顺便去看看。但不知为何,陈青说换个地方。“为什么?”方渐青要她给出理由。陈青对他对视几秒,无所谓道:“好,那去吧。”千江有水千江月,万里无云万里天,两人踏入千年古刹,这里香火缭绕,长青林立,行人往来如织,穿过走廊,僧人点头示意,堂中金刚怒目,菩萨低眉。一阵风穿堂而过,陈青忽然有些分心。
“陈青,跟你说过多少遍,走路要看路!”方渐青攥住陈青往自己的方向拉,没让她撞上前面的人,但对陈青在这种地方发呆有极大的不满,“成天想什么呢。”虽说不信怪力乱神,但也要有点敬畏心吧。陈青却说:“在想怎么得道。”佛门说要达小乘必须修得四果,修得四果就得戒掉贪嗔痴慢疑。陈青想,她五毒具沾,贪恋太多,戒不掉也不想戒,恐怕这辈子都不能飞升,只能在俗世中当个庸碌凡人。方渐青露出无语的表情,忍了又忍,才勉强控制住抽动的嘴角与快要脱口而出的冷言冷语,只干巴巴送上一句:“哈哈,那你挺能想的……”他们在寺庙里待了一个钟头,爬了半座山。方渐青的腿应该是完全好了,好到一开始陈青跟不上他的步伐,落在后头一大截。可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渐渐又跟上了,可能方渐青也爬累了。下山后,方渐青去找住持,想顺势捐些香火钱,到时候由新闻媒体报道一番,还能给公司带来点曝光,让方荣林多些机会被采访,别总盯着他。陈青站在门口等她,转眼望去,看到佛堂内群僧跪拜诵读经书。她想起自己上次来的时候似乎也看到了这样的景象,佛光照耀,充满希望,实际不然。然后她与方渐青会合,手握慈悲香,闭门许愿,顶礼三拜,一同祈福。“许了什么愿?”方渐青把香插进香炉,瞥了一眼看起来挺虔诚的陈青。“这是能说的吗?”“不说你真当佛祖能帮你实现?”“说了你帮我实现?”方渐青哽了下,想给半分钟前多嘴的自己一拳。离开寺庙前,方渐青又去了趟内室,出来后看到陈青站在一面祈福墙前,盯着一处看得认真,风把她的头发吹得凌乱,看起来好像随时要跟着云雾飘走。他心中莫名发慌,连忙喊陈青的名字,看到她朝他望来,眼里金光琉璃。方渐青愣住了。天上多了些乌云,好像要下雨。他们去取车,快到停车场的时候,方渐青说自己有东西落在庙里,要回去取,让陈青在原地等他。陈青还没来得及问什么,眼看他的背影跑远,风把衣服吹得鼓起来。方渐青回到了寺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