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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驾回銮,东宫携留守百官出城相迎。自消息发出到仪仗齐备,短短时日,天气已冷得不像话。
李令之也在郊迎行列,与平时差不多时间起了床,顺便将前一晚不知从哪里吃多了酒回家的李成平从被子里拖了出来。
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脚,李成平洗沐后恢复清醒,第一件事将自己打扮得人模狗样,第二件事勒令李令之回屋,往官服底下多加一层。
“今天要吹好久冷风,脸皮能刮掉一层!”
李成平语气夸张得仿佛下一刻就要看到妹妹在寒风里冻毙,说着啧了一声,按住额角。宿醉后睡眠不足,不时的抽疼实在烦人。
李令之努力反抗,“腰都粗了两寸,再不加了!”
裴珣前日与李成平同出同归,过来探他死活,正撞见兄妹争执,连忙上前将人分开。
李成平身体不舒服,心气就不大顺,“玉华都要回京了,你怎么还在?”
裴珣还没反应,李令之先冷笑出声,“没宗彦带你回来,哥哥还知道自家大门怎么走吗?”
裴珣不由分说先打发李成平,“从南,先喝药,路上休息会儿。”又挥手招来门外提着药桶的仆役。
李成平也知道好歹,认命地端过碗,叁两口将药灌下去,眉头紧蹙一脸难以忍受,幸好不是他妹妹熬的醒酒汤,不然真能当场吐个干净。
李令之又忍不住同情他了,“难受还老喝那么多?”
李成平按了按胸口,压下反上来的苦涩,恹恹道:“让我缓一会儿。”
见两人都老实了,裴珣才道:“过两日就是宫宴,希真晚间替我留心着善慧,她如今身子重,刚回来就要招待内眷,我不太放心。”
“不说我也会顾着她的。”李令之笑道,“算来是不是要六个月啦?”
皇夫去后,裴珣就成了裴家一根独苗,他成婚数年才将要有第一个孩子,自然看得极重,可惜公务繁忙,只能过节往返探望,信件倒是一直没断过。
裴珣道:“善慧叫人算了好几回日子,说正在叁月里。”
身后李成平插来一句,“岂不是要与樱时差不多时候生辰了?”
李令之又惊又喜,“那我现在准备的不够,礼得再重一些。”
裴珣笑道:“别急,以后有的是机会送,善慧可不会客气呢。”
“她好东西多的是,别心疼啦。”李成平道。
过不多久,叁人一同出发,裴珣骑马,兄妹俩坐车。李成平早起只喝了药,路上匆匆吃了点茶果,骑马倒不是不能吃,而是被御史记名字弹劾实在不划算,李令之怕他噎着,还热心倒茶。
宫门口队伍排了长长两列,都是等待入宫的各署官员,裴珣将马交给兵卒,兄妹俩才下车来,加入核验鱼袋的队伍。
李成平仔细整理过仪容,又是一位金玉其外的王孙,雍容的紫绫袍反衬面容异常苍白。
李令之落后几步,着意去寻裴珣:“宗彦,哥哥心情不好吗?”
裴珣道:“不会,应是公务太忙,累着了。”
李令之眼里写满“你在胡说”:宗正寺是着名的闲散衙门,近期没什么好日子婚嫁、也没老人出意外吊丧,他哪来什么需要出面的公务?
裴珣道:“前阵子显国公奉广安郡王回京,人在熙山行宫,迎他们的就是从南。”
李令之愣了一下,“哥哥没提过,我还以为他只是宿在外面呢。”
裴珣笑道:“你近来窝在弘文馆两耳不闻窗外事,不知道他是真的忙,熙山京城来回跑。用他的话说,宗正就是劳碌命,天生的冤大头啊。”
不远处监察百官的御史顺风听到一嘴,努力克制才没翻个白眼。裴中丞是顶头上司,妄言宗室记还是不记啊?毕竟是驸马,宗室的恩怨让他们自己解决去吧!
李令之担忧地看了眼她哥哥,走过龙首道,小跑着往舍人厅去。
李成平盯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路上问:“宗彦,你与樱时说什么了?”
“当然是殿下的是非。”裴珣温言笑语,态度理所当然,十分光风霁月的模样。
“别吓她,左不过几句酸话,难道我这些年听得少了?”
李成平挥挥手,却忍不住皱眉,眼底透着不耐。
裴珣也不多言,左右倒霉亲戚折腾的不是他,折腾太过他出力敲打便是。
当下宗室以靖王府威名最盛,近支便仿佛只此一家,别无分号。其实不然,有更近的。
先帝与驸马所生的子女,复国后尊位从母,皆易乔姓为李。长子李忱,战时失落,追谥庄惠太子。长女李恒,封襄王,次子李慎,封秦王。这对孪生子少时一同在军中听事,复国后征剿平叛各有功劳,对储位都势在必得,乃至在先帝病中犯了大忌,一并被废庶人,又先后死于流放地。
今上顺和叁年诞下太子,大赦天下,追封庶人恒为临郡王,庶人慎为息郡王。两府皇裔重定封爵,经过穷山恶水数年磋磨,一朝回京迅速沉迷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