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这样想着,身前的火苗好似一路烧上了脸,潮红一路从脸颊漫到素颈。她垂下眼,指尖搭上领口,轻轻解开了其上的两个扣子。
浸湿的衣衫堆起许多褶皱,她依次解到腰侧,刚想着将外衫整个掀开,却若有所感地抬起头,却见对面的男人盘坐在地,手肘闲散地支在膝盖上,目光直直穿过火堆,盯瞧着她不知道多久。
活像是个调笑小娘子的纨绔子弟,可得益于他极盛的容貌,这点讨人厌的轻浮也成了一派恣意风流,将人撩拨得摇人心魄。
领口处敞露的滑腻皮肤好似被一双幽深的眼睛一寸寸抚过,冯玉贞手下一抖,赶忙掖紧了衣角,羞恼道:“你扭过身,不许看我!”
尽管两个人连孩子都有了,冯玉贞面对他时,总还是保有一些青涩的羞讷。
“行。”崔净空嘴里从善如流答应了,十分大度地不跟她去计较刚刚她也目不转睛瞧着自己脱衣的事,只是眼睛缓缓才从她身上挪开,赶在冯玉贞真动怒前扭转过身。
莹白的耳垂悄悄染红了大半,冯玉贞咬住下唇,很警戒地侧过身,将外衫与沾水后沉重的花罗裙脱下,身上只剩下了一袭单衣。
她拧了拧水,不去管崔净空,起身走到木架旁,将衣裳叠了叠,勉强在不算长的木棍上挤着。
木架支在山洞靠里的暖和位置,冯玉贞脱了那一层衣物,反倒觉得有些冷了。便干脆同崔净空错开一些距离,蹲下烤火。
一旁的崔净空听见她的脚步声,方才悠悠转过来,脸上却没有半分局促。冯玉贞就在不过两步远的位置,她穿的愈少,愈显得腰身纤细,两只手并拢,好似捧着一簇明亮的火光似的。
脑后传来一阵轻柔的拉力,垂在后背的湿发被人拖起,崔净空不知何时站在身后,为她绞干湿发。顺势撑着坐到地上,他的手穿过鬓角,一点一点拧干残余的水。
冯玉贞被火烤得周身暖洋洋的,她看得出方才崔净空故意逗趣,这叫她稍稍轻快了一些。她问道:“你是怎么下来找到我的?”
她这时候方才心有余力,觉察出了奇怪的地方。她是径直从悬崖坠落的,沉溺在水中时,短短的一瞬都被痛苦拉扯得无比漫长,可是对站在岸上瞧的人,实则不过几息之间的事情而已。
崔净空身边连一个亲信都没带,如何能如此迅速地赶赴到崖底,又正巧知道她落进湖里呢?
除非……
一个大胆的、疯狂的可能蓦地出现在脑海中,冯玉贞发了个寒颤,身后传来一串水珠落地的声音,崔净空浅描淡写道:“我随你跳下来的。”
“……你也跳下来了?你……”
轻了许多的湿发被崔净空挽住,搭在她肩头。冯玉贞连话也不会说了,嘴里的舌头好似一个摆设,如何也吐不出一个字来。
就算要说,又能说些什么呢?说些老生常谈、听到耳朵起茧的答谢吗?还是斥责他傻,犯不着为了她而涉险,甚至于赴死吗?
可这话太假了,也欺骗不了自己。她是这样的自私,在崔净空将气息渡过来的那一刻,内心只有无穷无尽的欢愉和狂喜。她不是孤身一人、无人在意,而是被切实地拥住,被人真切地爱护着。
他为了救她,也跟着跳了下来。若是她死了,崔净空大抵也活不下来。
冯玉贞摊开手,发觉手指在轻微打颤,实则不止是手指,一波波的战栗随着他这句轻飘飘的话而波及全身。这同受冷时的颤抖截然不同,可她又说不上有什么差异。
崔净空挨着在她身旁坐下,语气依然淡淡:“你不必替我不值,我心甘情愿。你是被我牵连才受的无妄之灾,那支箭本该射到我身上,只是你替代我受了。因此,我理应来救你,也必须来救你。”
更多的话他没有说,在他跳下来之前,他其实没想过冯玉贞还能存活。就在坠崖那一瞬,他看到冯玉贞好不容易坐到了窗台上,侧着的半张脸上写满了仓惶与绝望。可没有人能在疾驰的马车上救下她,包括他。
崔净空是个头脑清醒的人,正如他知道冯玉贞定会跟坠毁的马车一般四分五裂、粉身碎骨。悬崖不低,往好处去想,她或许被什么树枝勾住衣衫,侥幸留了一条性命。
可他同时心知肚明,生还的可能太过渺茫。就算他立刻派人下去找,大抵也是一样的结果——她活不下来的。
可就在他低头凝望深渊时,山风拂过他的身旁,莫大的空虚霎时灌满了他的五脏六腑。那些曾经汲汲营营的功名利禄,好似全都随着冯玉贞的离去而逐一褪色,就连活着这件事本身都乏味。
当他突然落入湖里时,才骤然反应过来,冯玉贞尚且有生还的可能。
冯玉贞无言,喉咙里好像钻进了绒团,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如你所说,我是被你牵连进来的。那倘若你我二人得救,你将那些京城的敌手料理清之后,真会放我走吗?”
崔净空往火堆里扔了一把柴火,听了冯玉贞的话,他拨弄底下灰烬的手忽而一顿。他并非不知道那些讨巧的答案,比方说“要是你高兴,我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