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后,也就是八月二十九日午时,急报送到京城,霍伯庸父子在太原谋反。
文武哗然,礼部尚书施源惊道,“那霍家根底不是在江南吗,还以为他们父子逃回了江南,怎么去了太原?”
吏部侍郎毛大人苦笑道,“施大人,您别忘了,那霍伯庸曾任了五年太原知府,他对太原诸务了如指掌,江南有两江总督苏秦镇着,他插不进去手,但太原不然,他轻而易举便可控制太原城,太原周边有三座卫所,拿一道假诏书便可逼得那些将士们随他北上。”
大晌午的,内阁乱成一锅粥,“哎,燕大人上回触怒了陛下,陛下让他闭门思过,这下好了,出了这等大事,他这个兵部尚书却不在朝。”
几位大臣火急火燎奔来御书房寻皇帝讨主意,
“陛下,听闻燕世子病重,您遣太医去府上瞧了没有?”
“太原谋反,陛下还是将燕世子叫回来,让他这个兵部尚书主持大局。”
皇帝正捏着一份折子出神,凉凉看着这群喋喋不休的臣子,嫌弃地将折子扔了下去,
“人家燕翎早就出城去了,还用得着你们在这操心。”
为首的程阁老将折子捡了起来,快速掠过,指着折子与众臣笑道,
“原来燕世子早在三日前便出城布防去了,不仅如此,世子还与陛下建议,让燕国公与戚侯,淮阳侯三位老臣前往边关设防,以防蒙兀乘势南下,再由驸马戚无忌坐镇南军。如此安排,京城固若金汤。”
燕翎离开这几日,宁晏便歇在书房,那日王娴将消息告诉她,她转背请周嬷嬷辨认了那药粉,原来那药粉里掺和了极少量的钩毒,一旦受了伤的人喝下此毒,全身溃烂,神经麻痹,轻则瘫痪,重则毙命,此毒产自内廷,周嬷嬷浸润后宫多年,当初在太后跟前伺候,学了不少药理知识,后来便成了长公主的乳母随嫁燕府。
宁晏将事情来龙去脉告诉燕翎,燕翎决定将计就计。早在霍家出城,燕翎便派人盯着,不成想那霍伯庸和霍玉峰也极有本事,沿途聘请高手护送,分出几路出逃,燕翎的人没能拦住对方。
得知对方去了太原,燕翎当即入宫请示皇帝,调兵遣将准备御敌。
这是燕翎离开的第三日,宁晏正坐在书房内查看各地送来的邸报,云旭忽然过来,说是宁家来了一婆子,泪流满脸呜咽不止,想是出了大事,云旭不敢擅自做主,来请示宁晏,宁晏在门口倒座房见到那名婆子,原来她并非是普通嬷嬷,而是这么多年照看老太爷的老姨娘,这位老姨娘以婢子身份常年伺候在老太爷身边,她含着泪与宁晏屈膝,
“三小姐,老太爷自闻京城局势生变,不顾风寒回了府来,这几日霍家出事,连累了咱们大老爷被都察院盘问,老爷子心急如焚,呕了几口血,如今缠绵病榻,怕是没了多少时日,他嘱咐老奴来请少夫人回府一趟,想见您最后一面...”
云旭在一旁听着,将宁家的心思猜了个大概,大约是瞅着宁家不保,想求宁晏替宁家说情,宁晏深深看了一眼那婆子,抿唇片刻道,“嬷嬷稍候,我去换身衣服便来。”
嬷嬷忐忑地等在倒座房,大约一刻钟后终于等着宁晏换了一身湖蓝的衣袍出来,身上罩了一件玄色的斗篷,她也没细看,匆匆带着人上了马车,马车行到一半,忽然涌出一伙人与燕家侍卫角斗在一块,还有一名武艺高强的内侍跳上马车,驾马前往南城门,到了城门口,侍卫盘问,内侍掀开车帘,指着里面面色发白的宁晏道,“这位是燕阁老的夫人,有要事要出城去寻燕阁老。”
侍卫也没看出端倪,最终放行。
待出了城,坐塌下忽然爬出来一人,正是三王妃宁宣,早在三皇子与霍贵妃被圈禁前,宁宣依照霍贵妃的指示,悄悄带着人手躲回了宁家。
宁宣爬了出来,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坐在宁晏身边,“好妹妹,姐姐带你去见见世面。”这一路她将宁晏敲晕,沿途拿着燕家的通关令牌赶到了太原,霍伯庸的太原军与燕翎的禁卫军正在太原郊外对峙。
马车疾驰一日一夜到了太原,凌晨天还未亮时,宁宣让内侍将宁晏送去霍伯庸的军中,自个儿带着侍卫耀武扬威来到两军阵前,迎着朝阳绚烂,宁宣捏着宁晏一方绣帕在风中遥遥喊道,“燕翎,我假借祖父病危,将宁晏诱出府邸,她人已被押上城楼,你识相一点,与舅父好好谈判,兴许能留下她一命。”
霍贵妃给宁宣的任务是,让她设法利用宁晏拖住燕翎大军,燕翎与霍伯庸纠缠越久,于霍贵妃越有利,宁宣不知霍贵妃是何打算,但她从未见过比婆婆更精明的女人,她相信霍贵妃会赢。
她回眸看了一眼城墙上那弱如蝉蛹的女子,心中格外痛快,她手指一松,那方绣帕随风飘去了对面军中。
燕翎高坐在马背上,接过士兵递来的手帕,再抬目张望那被推至城墙上的女子,他遥遥看了一眼那女子,目光挪至她身侧观战的霍伯庸,忽然诡异地笑了笑,张弓搭箭,对准宁宣的眉心,箭矢划破长空,以迅雷般的速度,嗖的一声,当中贯穿了宁宣的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