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绝望有形,那它在三个人的心中将呈现出不同形态。对程隐来说,绝望就是让他高潮迭起的毒品。对江围来说,绝望就是他跌入的无尽深渊。而对陈落而言,绝望,是沉重的巨石。压在她肩上的担子里,使她不得不卑躬屈膝。江围想听她自己说。告诉他这一切都是程隐瞎编的。因为脑海里有一个声音在轻轻地说:“你一定要相信我。”所以他看向陈落,声音都像是要断开了,似乎是用着最后的力气,拿出了最后的希望:“他说的……是真的吗?”一切,都像是回到了最初的时候。陈落低声笑了,表情迅速变得冷漠而淡然,抬起头时,那双眸子里没有一丝温度。分明不带有任何情感,轻飘飘的仿佛置身事外,却让江围感觉她真的成为了幕后的掌控者。“你希望听到什么答案?”她站起身,走到程隐身旁,从他兜里掏出一盒烟,抽出一根叼在嘴里,旁边的人毕恭毕敬,自觉上前为她点燃。她低下头,青葱的指尖夹住烟蒂,将那点充满恶意的火星抬到半空中,深深地吐了一口细长的烟雾,喷洒在江围的脸上,一如曾经高傲冷酷的模样。浓郁的烟雾四处弥漫,把他卷回过往时光。那句话在无声中又萦绕在他的脑海里——【你还是太嫩了。】那一刻,江围意识到,她是罪犯,披着受害者外衣的罪犯。他自嘲地笑了,眼眶红得像是要渗出血,泪水汹涌地溢出来,像是想把所有的委屈和爱意都给带走。往事像走马灯一样在他脑海里播放着,他竟然没发现,她的目的和利用都有迹可循,只是隐藏在甜蜜之中,而他早就在那种虚假的幸福中迷失了理智和自我。原来他只是他们两个之间的万物,像个绣球一样被抛来抛去,他在其中却傻乎乎地替抛绣球的人吼着“真好玩”。江围按捺住心中想要质问她的话,如果要再次被人所伤害,他希望不再是因为自己的幼稚和冲动。陈落从一边取过他的拐杖,丢在他旁边,程隐挑了挑眉,没说话。江围看着地上静静躺着的拐杖,觉得可笑又耻辱,他捡起来撑起身体,想把江父拉起来往外走。却只能拖动两步,最后无力地摔倒在地上,吃痛低咽。程隐哈哈大笑,蹲到江围面前:“看看啊……啧啧啧,你一个瘸子拉一个死人?”他又疯癫似的把旁边一个壮汉拉过来和他一起蹲下来,看着江围说:“你求求我,我就施舍一个人帮你搬运尸体怎么样?我最喜欢帮助别人了!尤其是弱者!”陈落皱眉,走过去踹了一脚壮汉:“把垃圾弄走,看着烦。”程隐脸上的笑容僵住,站起身看向陈落,眸光中闪烁着些许怀疑。但还是示意让人把他们弄出去。江围挣开了想要搀扶他的人,杵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跟上前面背着他父亲的人。经过陈落时他低低地说了一句——“你会下地狱的陈落,你们两个畜生一起下地狱。”陈落的睫毛迅速眨了一下,捏着烟的手指微微发紧,烟头被摁得有些发皱。不知道今天的烟怎么回事。没办法压住,压不住心底的涩。也带不走喉咙的哽。她清楚地知道,对待一个忠心耿耿的狗,无论外人怎么驱赶它,它都不会离开它的主人。那就只剩下一个办法,它忠贞不渝的主人,它信以为生命的主人,自始自终对它的爱都是假的。就像是把它一天天养大,只为把它拉到非人的屠宰场,做出一盘丰盛的菜肴。她这么做了。依仗着曾经他说的——“之前我不会恨你,以后也不会。”但她也更为清楚,她那可怜的小狗还不知道,他体内被种下了恶魔的种子,曾经主人的温情和明媚,都会在此后的每一天、每一夜,不断催生那种子,滋长出嗜心剜骨的藤蔓。一点点将他裹挟,释放出他长久以来的奴性和贱性。驱使他自愿躺在刀殂下,沦为主人的鱼肉。待得江围走出地下室,程隐给旁边的人使了个眼色。陈落拽住他的衣领,再也忍不住心里的愤恨和悲痛,恶狠狠地说:“送他出国,不然你会再见一次躺在医院里的我。”程隐垂下眼眸盯着她,顺着她拖拽的动作向她靠拢几分,额头紧紧抵上她冒着冷汗的部位。鼻子冒出的一声哼气喷在她的脸上:“我说你刚才怎么这么狠心……你赶他走?还威胁我?”陈落冷笑得肩膀都在颤抖,眼底毫无惧色,像匹恶狼一般盯着他,嘲讽道:“程隐,这次是你没有选择。我不是在威胁你。我在笑你,你用来想要给我造成精神伤害的玩具,最后会伤到你。玩火自焚四个字,真是和你再匹配不过了。”
程隐心里痒痒的,好像自己所有的心思都被她拿捏得死死的。有被揭穿的错愕,也有看她这么聪明的刺激,心里暗爽,这大概就是灵魂伴侣吧。“对,没错,我就是为了让你有情感上的软肋,老是折磨你的肉体,你都腻了对吧。我也就是想看看,让你的精神受到伤害,你会做出怎样的反抗。”他好像还在说他的游戏。“伤害到我,也许吧,但你知道吗,杀敌八百,自损一千,我程隐不是没玩过。但敌人只有八百个人,而我是他的几万倍。”陈落笑了,突然抛出一句没头没尾的话。“程隐,你爱我吗?”他思索的黑眸转了回来,微眯双眸,似是搞不清楚她想玩什么花样。索性顺了她的话:“爱。”她又问:“你觉得,我爱你吗?”他挑挑眉,深吸了一口气,缓了好久,仿佛真的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这个问题没有存在的意义。”良久,他这么说。他极其不自然地把眸子向一旁挪开,自顾自地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