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顾好女从来不觉得这声爸爸喊的是顾云归。
她看着他的脸,总是能看到顾明。
“...妈的。”
嗯...一开口就不像了。
“怎么了?”
将温水放到他的手边,顾好女忍不住问了一句。
“总有人不知道自己什么身份。”他拿过水杯喝了一口,狠狠合上电脑,“我得回趟英国,有事打电话。”
“...多久?”
“半个月吧。”
她点了点头,又抿唇叮嘱了一句:“注意安全,别伤着...”
脸。
半个月,他没回来,顾好女也没打电话。
今天是除夕,顾好女买了些韭菜,剁了馅,她不怎么会和面,但她勤俭,一点一点放面加水,才和出一点面。
整个别墅里都空荡荡的,如同她从前住的小屋,除了大小不一样,别的都一样。
没有爸爸,只有她自己了。
自己过年这种事情,她不习惯,但也慢慢习惯了。
以前,她只会包饺子,现在,她什么都会了。
煮开水下锅,滚了就捞出来,今年一个破皮的都没有,她仿佛都能听到顾明在说,好女真厉害。
可她却没有以前那么开心,反而有点烦躁,砸蒜的力气都打了几分。
前天晚上,她做梦梦到...
想到这儿,她狠狠掐了下自己,才能让自己不往下想。
这不对,她不该这么想他,他会不开心的。
怀着心事,她没吃多少个水饺,剩了一些放进了冰箱,还有一些装好了放在冰箱,等着明天去看他。
嗯,她已经把路记下来了。
关掉岛台的灯,再去打开客厅沙发旁的落地灯,节俭已经刻在了她的骨子里,一刻也不忘记。
外面零下三度,屋子里却很暖和,这是在这里的第一个冬天,顾好女依旧没习惯在房间里只需要穿一件睡衣的感觉。
窝在沙发上看着春晚,语言类节目逗得观众前仰后合,却逗不笑靠在沙发上想事情的她。
她想起来以前除夕,在床上裹着被子靠在顾明怀里,用那台还没脑袋大的小电视看春晚。
那台电视呲呲拉拉,画面发灰,但她每年都看得津津有味,顾明都睡着了她还在咯咯笑,没颜色的把他晃醒,他也不生气,摸着她的脑袋,跟着笑两声,就又睡着了。
但每到十二点,他都会醒。
农村晚上守岁的多,一到十二点,鞭炮声,烟花声,噼里啪啦的,屋子都要震塌了,她出去看烟花,他就赶紧拿着棉袄出去裹着她,怕她冻着。
这也是每年刘秀雯唯一会给他们好脸色的时候了。
看完烟花,再回去,一摸枕头下面,就摸到了红包。
每年都是一百的崭新红钞,后来不知道他从哪里听来的说法,变成了一百零一。
—我们好女是百里挑一。
她会哇一声笑着抱住他,亲亲他的脸说谢谢爸爸,他会打着哈欠亲吻她的额头,强撑着精神对她笑,说新年快乐。
第二天,她会把一百块钱塞回去他的口袋,说让爸爸替她攒着,别的小朋友都是这样。
只不过别的小朋友都不愿意而已。
想到自己这边成了他不愿意,顾好女突兀笑出声,抱着腿又蜷起来一些。
十一点半,她就已经困了,可她不想动弹,打了个哈欠靠在沙发上,就不闭上了眼。
风尘仆仆赶回来的顾云归看到了这一幕,心骤然软了一块。
“醒醒,回去睡。”
轻轻碰了下她的脸,顾云归声音都不由自主放温柔了。
睁开眼睛,就看到了那张温和的脸,电视里的倒数声传来,窗外也响起了鞭炮声,顾好女以为自己回到了小屋,回到了五年前。
“爸爸...”
顾云归也听到了电视机里的新年快乐,他轻笑着弯腰抱住她,轻轻拍了下她的肩。
“新年快乐,好女。”
拉着她走到落地窗前,外面的烟花灿烂,顾云归低头笑着看她:“事情有些麻烦,晚了几天,幸好让他们提前准备了烟花,好看吗?”
以前她只能蹭着看,可现在持续了小二十分钟的烟花,都是为她准备的。
“...好看。”
突然发现,烟花也没什么意思。
他从包里掏出一张卡递给她,顾好女没接,他就直接塞到了她的口袋里。
“信用卡,随便刷,就当压岁钱。”
就当压岁钱。
她低头笑了笑,没说话,将卡拿出来又塞回他的口袋:“我用不着,你给我的钱够多了。”
没等他再推回来,她转身上楼了:“我困了,你也早点睡吧。”
站在楼梯上,她想了想,还是回了头,这么远远看着他,更不像了:“晚安,爸爸。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