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一时陷入寂静,唯有呼吸声此起彼伏,姜菱垂下眸,慢慢跪了下来,垂首道:“臣是姜氏皇族,此生,自然只忠于陛下。”“皇姐不必如此。”姜行快步上前,扶她起来,神情柔软,又换了自称:“这些日子与皇姐相处,我早已看出皇姐性情纯良,正直和善,皇姐能说出这些话,我就心满意足了。”纪行止却忽然开口:“陛下此举莽撞,若杀不成太后,陛下可知会有什么后果?”“我知道,可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除了天鸿寺,母后去任何地方都有严密的保护,而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她顿了一下,看着纪行止说:“舅舅他们之前将自己的人推上监门将军的位置,打的什么主意,纪相应该比我更清楚。他们蠢蠢欲动,我只能先下手为强,即便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也未尝不可,可惜……纪相帮我挡住了。”纪行止失笑:“陛下这是怪我咯?”“怎么会,”她摇摇头,喟叹道:“只是我以为,纪相向来看不上我,可谁知纪相那时不知真相,却还是冒着生命危险挡在我面前,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陛下谬赞。”纪行止淡淡道:“陛下才是令我刮目相看,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能瞒过纪相这般聪慧之人,看来我也没有那么差劲。”眼见她们两个开始互相恭维个没头,姜菱只觉得伤口更痛了,她还念着纪行止手上的伤,只能出声打断:“纪相怎么到现在也没包扎伤口?快处理一下吧。”纪行止垂下眼,只淡淡看了眼自己手上的伤口,便往她身边靠了靠,问道:“你伤到哪儿了?怎么流了这么多血?”“没事,只是皮肉伤。”姜菱神色复杂,冲着姜行说:“陛下派来的人倒是好身手,若陛下提前告知我一声,之前我也不必非杀了那些人不可。”“不必,他们这群人都已做好死掉的准备,皇姐不必自责。”姜行神色平静,又补充道:“至于瞒着皇姐,是因为本没想将皇姐牵扯其中,这件事非同小可,恕我不能提前告知。”“没关系。”姜菱叹了口气,和纪行止一起挪到院子里的石桌旁坐下,姜行也坐到了她们的对面,若不是她们三人都颇为狼狈,这一会儿还显得悠闲。姜行:“两位再稍等一会儿,等事情结束,我马上派人送你们下山去看大夫。”姜菱低嗯一声,她的肩膀暂时止住了血,但纪行止的伤口依旧看着可怖。姜菱在怀里摸索了一番,终于找到两块干净的手帕,她忍痛将其撕成布条,拿着纪行止的手过来,小心地缠了两圈。纪行止乖乖由她施为,偶尔因为疼痛微微蹙眉,也一声不吭。姜行看了她们一会儿,忽然问:“皇姐和纪相,关系竟已这么好了吗?”纪行止抬眼看了看姜行,语气从容:“五殿下性情良善,品行端方,我甚是欣赏,这几个月也常邀请殿下一同外出游玩,关系确实好了不少。”“哦,”姜行哂笑一声,道:“果然是我一直对纪相有偏见,这几年与纪相相处,我还以为纪相不喜欢与旁人接触呢。”说完,她有些酸溜溜地补充:“但纪相才认识皇姐两个多月,就对皇姐这般温和了。”纪行止微微挑眉,与姜行对视了一会儿,才不冷不热道:“等陛下真正显示自己的才能后,我对陛下自然也温和。”姜行:……姜菱一直默不作声,这时才把纪行止的伤口完全包扎好,低声道:“好了。”纪行止侧眸瞧她,声音倏而柔软:“多谢殿下。”姜行:……她没看错,纪行止就是双标。大概过了半个时辰,院子里又有黑影落下,姜菱身体猛然紧绷,敏感地回头看去,只见一个面容清秀的女人提剑走来,看身形,正是之前和她交锋的那个人。那人也看了姜菱一眼,笑了笑,散漫地说:“小皇帝,那女人跑了。”姜行一愣:“跑了……”“不要紧,虽然她被救走了,但她受了重伤,活不了太久了。担心她,不如担心之后靳家和其他一些氏族的反应。”姜行嗯了一声,这才想起来介绍:“这位是……是我娘的师姐,江韶寒。”纪行止审视地看过去,沉吟道:“娘?陛下的意思是?”“嗯,是我的亲生娘亲,兰妃越涟。”纪行止了然,转过头,却发现姜菱睁着大眼睛一眨不眨盯着江韶寒,她不禁皱起眉:“看什么呢?”“我……没什么。”她语气含糊,纪行止却敏锐得很,将两人来回看了一圈,有些不悦地皱起眉:“你肩上的伤,是她干的?”姜菱忙道:“不要紧,本就是我学艺不精。”话虽这样说,纪行止还是不高兴地斜了江韶寒一眼,侧身帮姜菱包扎伤口。姜行在旁边思虑再三,忽然站起身,道:“江前辈,请刺我一剑。”江韶寒挑眉,明白她是什么意思,点了下头:“好。”她提起剑,正要找个合适的部位下手,就听纪行止出声阻止:“陛下不必如此,若靳家当真生疑,便是陛下受了重伤也不会打消他们的怀疑,何必多吃这些苦头。”“可若能骗过他们,吃些苦头也是好的。”姜行望着纪行止,神色严肃:“纪相不必多言,我心意已决。”见阻止不了她,纪行止便随她去了,她转头看姜菱,发现女孩紧抿着唇,脸色深沉地望着那两人,不禁问:“怎么了?”“没什么。”姜菱迟钝地摇了摇头,半天后,还是悄悄凑到她耳边,小声问:“姐姐,我这下,是不是被牵扯进来,脱不了身了?”纪行止瞥她一眼,无奈道:“现在才意识到吗?”一阵秋风吹过,满院枫叶哗啦啦作响,随着一声痛苦的低吟,淡淡的血腥气逐渐飘散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