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晴实在看不下去了,为了他们队长的终生幸福,绞尽脑汁地起了个头:“那个……纪哥,是先回局里,还是先送穆警官回市局?”纪凛感激地望了她一眼,扭头问穆浩:“穆哥,你想去哪儿?对了,裴卓在我们局里呢,吵着要见他哥,怎么劝都劝不走。正好,你刚见完裴鸣,要不……?”要不你去安抚安抚他,让他别惦记了?以他们俩之间的默契,穆浩应当能领会他的意思,也应当愿意帮这个小忙。这样他就能顺理成章地带穆浩回局里,两个人坐下来心平气和地谈一谈,他也可以趁机道个歉……“不了,我得回市局一趟,有事要办。”穆浩不假思索地拒绝。纪凛愣了愣。片刻后,他蜷起通红的手指,攥紧了自己的裤子,小声问:“什么事这么紧急啊?又有新案子了吗?你还没完全恢复,不要太cao劳……”穆浩正想告诉他柏朝的话,可是瞥到前座的卢晴,又把话咽了回去。纪凛他绝对信得过,但这个小姑娘他不熟悉,万一嘴上不牢靠,把这事说出去,就不好办了。况且纪凛这几个月到处奔波、身心俱疲,也该好好休息休息了。“没事,你不用担心我,管好自己就行。”他最终说。纪凛听了这话,呆呆地抬头,兴许是为了查案,许久没睡过一个安稳觉,他眼眶周围一圈隐隐泛红。过了好几秒,他才讷讷地点头:“嗯……我知道了。”穆浩看着身侧青年的模样,忽然想起了以前大学的时候。那会儿他刚入学,公安大的传统是让学生每天清晨绕着cao场晨跑五公里,有的新生体能跟不上,被远远甩在后头。他一开始只管自己跑,没注意到别人,直到晨跑结束后,教官把几个跑得慢的学生喊出队伍,在主席台前罚站成一排,挨个儿痛批。教官为人苛刻,信奉斯巴达式教育,认为把学生打击得体无完肤才能涅槃重生,因此骂得相当难听,几乎等同于人格羞辱。挨训的新生们刚从温室中走出来,突然遭到这般下马威,有几个人当场就哭了出来。穆浩并不赞同这样的批评方式,正想为那些同学说两句话,这时,这一排教官口中的“窝囊废”中,有一个清秀的男生站了出来。他含着泪光的眼睛通红,却胆敢哽咽着大声顶撞教官:“您现在可以骂我,但、但是,您不能断定我以后一事无成!”枪打出头鸟,正在发火的教官仿佛找到了一个出气筒,冲这个不知好歹的新生劈头盖脸地狂喷口水:“我当然能断定!就你这种要体能没体能、要天赋没天赋的小白脸,考进来就是充数的!你以为你以后能进市局、破大案、救死扶伤啊?你这小身板能救谁啊?保住自己的小命就不错了!我看你毕业后顶多就是当个片儿警,指挥指挥交通,能抓住个小偷就是你职业生涯中最光辉的时刻了!”其他围观的学生有的露出同情,有的则暗暗窃笑,那会儿纪凛的确是小白脸,体格也比同学瘦弱,在慕强崇武的公安大里,是最容易被人看轻的那类弱者。教官骂完他也发泄够了,放过了其他学生,却没放过纪凛这只出头鸟,厉声罚他再跑十公里。已经浑身是汗、近乎虚脱的纪凛二话不说,扭头就跑。穆浩望着他倔强的背影,想了想,没跟大家一块儿离开cao场,也追了上去,默默跟在速度慢如蜗牛的青年身后。跑到第二圈的时候,纪凛果然体力不支,向前栽倒,穆浩及时从背后拽了他一把,绕到前头将他扶稳了,才看见他满脸的泪水。“你没事吧?跑不动就休息会儿。”纪凛哭得视线模糊,看不清人,一个劲儿地对着他的下巴说谢谢不用,可怜又好笑。穆浩扶正他的脸,用自己的袖子慢慢擦去他的眼泪,听着他不甘心地说:“我要跑……我要证明给他看,就算我什么都不行,起码我……我能坚持,我有决心和勇气!”眼泪擦干净了,那双通红却剔透的眼中迸发出灼灼光华,令穆浩也为之一震。“信念”这个虚无缥缈的词,仿佛以具象化的形态刻在了这名青年的眼底,强烈到令人过目难忘。穆浩家境尚可,从小就读的学校里总是富二代扎堆,那些人身上根本没有信念可言,得过且过、享受当下才是他们的处世态度。其中最极端的一个,当属他在高中时认识的那位天才少年。虞度秋并非没有信念,可他的信念是“我要做一个没心没肺的混蛋,这样谁也伤害不了我。”他们结识的那天,叛逆期的虞度秋经历了多年的自我放纵,已经处在歧途的边缘。他目中无人地在校内策马狂奔,险些撞伤其他无辜的师生,不以为恶,反而嘲笑那些人的愚笨。在所有人惊慌逃窜之际,他高高在上地坐在马背上,如同无慈悲的神祇,冷眼睥睨着那些命运受他掌控的众生。只差一步,他就要冲出家人打造的层层保护网,迷失在疯狂与刺激中。在他即将撞上学生的最后一刻,穆浩挺身而出,终于令他悬崖勒马。可通过后来的相处,穆浩逐渐意识到,自己顶多只能帮助虞度秋不误入歧途,却不能教会他真正的信念。这位小少爷的天才脑子难以与凡人相通,他眼中的人类太过脆弱,仿佛蝼蚁一般,随时能被踩死。可他即便用尽全力去保护这些蝼蚁,也无法改变他们的命运。这令他身上兼具神性的悲悯与冷漠。而纪凛截然相反。纪凛就是虞度秋眼中的凡人,当势不可挡的灾难来临时,连一声求救都发不出,便会一命呜呼。如此弱势,如此渺小。但就是这样的纪凛,会以弱势者的身份与强权据理力争,更会以渺小的力量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