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子菁不是歷史迷,相反地,还十分抗拒学习这个科目,因此纵使知道少女的名讳及称号,仍然没產生什么特别的共鸣。
好在那前辈对于孟子菁的状况彷彿早已预料,便自动替她恶补:「玛丽一世,是都鐸王朝君主亨利八世的长女,自小聪慧,习得古键琴,深得父亲疼爱,可因为她的母后始终未替皇室诞下男性继承人,夫妻关係崩裂,父亲另娶新后,玛丽公主身分被夺,并被继后囚禁在此。」
前辈沙哑的嗓音彷彿喉咙被火烧过一般,更添这段讲古的乾枯之味,孟子菁听得艰难,却仍是勉强将知识吸收到脑子里,而在此同时梦境也再度扭曲,这回呈现在孟子菁眼前的是身染重病、高烧不退的可怜女性。
「赛恩、赛恩……」女人发白的嘴唇轻吐碎语,纵使连动动手指的力气几乎都没了,仍不甘放弃发声的权利,昏昏沉沉间,开始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我在。」
「好冷……我、我会死吗?赛恩,我是不是快死了?」
「没事,你好好休息,会康復的。」
男子坐在床边,双手紧紧握着女人的右手,像是将她呵护在掌心一般,却无法以此将力量传达到女人身上,她整张脸都烧红了,四肢却是格外冰冷。
「我好恨……」女人奋力将眼皮撑开,佈满血丝的双眼直勾勾盯着天花板,像是在埋怨命运,晶莹的泪珠从眼角滑落:「母后逝世,我没办法去看她……母亲留给我的,通通被抢走了……我什么都没守住、什么都没拿回来,就要死了……我好恨,赛恩,我不想死、不想死啊……」
拔尖的悲鸣中夹杂着无限悔恨与不甘,可她无计可施,甚至连说话的力气都渐渐丧失了,以为忍气吞声便能等到翻身的机会,可无奈身体太不争气,还没等到那一天便要撒手人寰了。
她恨命运、恨夺走自己一切的女人,更恨没用的自己。
男子凝睇着她,将女子所有的悲伤尽收眼底,虽然表面上平静,内心又何尝不是陷入挣扎?
最后,他垂下了眼帘,轻轻啟唇。
「玛丽。」他以最温柔的语调呼唤了女人的名字:「有一个方法,或许能让你继续活下去。」
「但那可能会很痛苦,你必须撑过才能……活着,且没有后悔的馀地,你愿意尝试吗?」
彷彿看见了黑暗中的曙光,女人发红的双眼萌生了几点星光。
「能够……活着?」
「若失败了,你将会立刻丧命;若成功了,你可能会变得和原来不太一样,风险极高,这样的话,你还愿意尝试吗?」
孟子菁忽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不安的情绪繚绕心头,觉得自己不该再这么看下去了,应该要做点什么来改变眼前的一切,可同时心中也有一道理智的声音提醒她:是梦,这只是一个梦境而已。
「好……」或许是因为得知自己还有活下去的机会,女人的双眸中绝望不再,取而代之的是死灰復燃的生命之火。
「只要能让我活着、让我可以替母后报仇,哪怕和魔鬼交易,我也不害怕!」
难不成——
「韩璀冽是想——」孟子菁下意识的拔腿奔向床榻,眼前的一切却在瞬间扭曲成浓稠黑影,宛如一个散发的女人抱着头扭动身姿。
啊啊啊啊啊啊啊——
鬼影忽明忽灭、忽长忽短,扭曲成诡异的弧度,几乎要拦腰折断了;孟子菁忌惮的停下脚步,试着把方才看到的女人与黑影的模样叠在一起,竟发现有几分相似。
啊啊啊啊啊啊啊——
浑沌之间,有几点零星的红光从那片黑暗中生出,随着时间渐渐扩散,与之融合,剪影被染成了暗红的顏色。
这是一种意象的表现,通常是梦境之主不愿面对的实际见闻,因为对其衝击太大、难以忘却,但又下意识的想要逃避,才会以这样的状态呈现,之前李喻楷的梦境之中那些间言间语的人们虽也被化作数道模糊人影,但与此刻的情况又有着些许不同。
但让孟子菁比较意外的是,韩璀冽竟然也有这样不愿面对的过去,程度甚至超越了之前被追杀至悬崖、以及母亲被杀的痛苦。
黑影被染红了……难不成,韩璀冽真的做了那件事吗?
「换血……」
「正常人的躯体在换血时因为属性相剋容易產生排斥,可玛丽天生羸弱,身体和正常人无法相比,吸血鬼的血液反而能滋长她的生命力。」
茫茫然之际,与她一同阅歷梦境的依旧是那披着黑斗篷的前辈,从一开始到现在,无论诉说怎样的内容皆保持着一贯的平稳语调,这让孟子菁觉得非常奇怪,却还是努力忍住了这层疑虑。
「前辈。」为了把自己的注意力从原来纠结的点上移开,孟子菁转而问了别的问题:「韩璀冽替玛丽换血……是正确的决定吗?」
「你觉得,他的选择错了吗?」
「我不知道。」孟子菁垂下眼帘,并摇了摇头:「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孟子菁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