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这话时, 眼里有炽光,像是热切地期盼,可他的表情又是悲伤的, 像是对天玺帝存有情意。
明忠被英珠这种残忍和大胆惊到了, 他倒吸了一口凉气——英珠不仅想要天玺帝死, 还想要拥立新君。
明忠只觉毛骨悚然, 他重新打量这个共事多年的漂亮太监。
他知道英珠恨天玺帝, 毕竟被那样在床上折磨, 还不恨的人, 便要贱到骨子里了。
但明忠没想到,英珠恨到了这种地步。
毕竟天玺帝是真的宠英珠。在有英珠的这些年里,天玺帝没有临幸过其他人,后宫也只在年节时做做样子去一趟,五年里踏足后宫的次数屈指可数。
再者,除了能住到乾清殿的柔嘉皇后,整个后宫也只有英珠入主了乾清宫,还住进了与乾清殿一墙之隔的昭仁殿。
这莫说在当朝,便是在整个大靖朝,也是仅次于唐遥雪的盛宠了。
可现在英珠竟然不念旧情到这种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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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珠神色不明地盯着明忠,缓缓走近。
明忠感到危险,本能地往后退,他毫不怀疑英珠想要杀人灭口。
明忠已经年老,单打独斗绝对不是英珠的对手,但他赌英珠不至于那么丧心病狂。英珠一个人根本不可能掌控当前的局面。
英珠手上握着根簪子,他眼里血丝肉眼可见地生起,在发疯的边缘游走:“我以为明公公是个聪明人,识时务者为俊杰,此时投靠储君,换剩下几年光鲜体面的生活,这笔生意不难算,明公公竟是不明白么?”
明忠摇头道:“陛下现在不能死。”
英珠凉飕飕地笑起来:“没想到明公公对疯狗那样的皇爷还挺忠心呐。”
明忠不赞成英珠对天玺帝的评价,但他不能反驳,否则又刺激到英珠。他退无可退,靠在了书柜上。
英珠举起簪子,晃着针尖的锋芒在明忠眼前:“明公公怎么不喊人?你若不肯帮我,大可把人都叫来。你是老公公,徒子徒孙那么多,随便给我安个罪名就能把我扳倒。”
明忠再次摇头,一针见血地说:“你我都知道,皇爷一心想把大统传给殿下,皇爷在,殿下就还有助力;皇爷一旦走了,殿下就真是孤军奋战了。我也要问你,你竟是不明白么?”
在某一刻明忠几乎以为英珠要动手了,却见英珠变脸比变天还快,听到燕熙要孤军奋战时,微微怔了片刻,眼里的疯戾收敛,簪子收到袖中,转眼间改为柔声说:“是我心急了,竟是一天都不想等了。那么,明公公想要如何处置?”
明忠被英珠这种骤变惊得心颤,英珠平日里逆来顺受,不想心里已疯邪到这等地步。
好在英珠理智尚在,明忠略松了口气道:“先传大夫来给皇爷诊治,立刻传内阁大臣来,请灵儿公主回宫主持大局。”
英珠阴沉地道:“先传商次辅和灵儿公主来,旁的事情再议。”
明忠点头,抬脚就要出去。
“对不住,明公公,在商次辅来之前,你我都不能离开这里。”英珠拦住了明忠去路,隔着门朝外传话,“传令,请商次辅入宫觐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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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白珩午门外排队候着早朝,他昨夜从周慈的私信里得知燕熙病重,一夜未眠。心中百般忧虑地来早朝,陡然得了乾清宫的召见,当下脸色一变,在电光火石间,脑中闪过无数可能。
他知道百官都在看着他,身为次辅绝不能先乱阵脚,定了定神,当下款款提了官袍便随小太监往宫里走。
眼见要早朝了,天玺帝突然召见内阁大臣,且只召见了一位,这必定是有十万火急之事。
百官见这阵仗,交头接耳地议论起来。
众人见商白珩淡定而去,想着商白珩如日中天,必定是知道内情的。商白珩不急,应当是没有大事。
其中也有不少人打量梅辂,天玺帝越过首辅只传了次辅,这就非常耐人寻味了。
梅辂老神在在地站在晨光里,他目光深沉地望着天色,抬掌,像是在空中接着什么似的,紧了眉,轻语道:“秋露起了。”
裴青时站在商白珩的位置后面,他隐隐猜到大事不妙,可此时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小声地和旁边的纠察御史说:“这吵吵闹闹的,太不成体统了,御使大人也不管的吗?”
纠察御史连连称是,百官见纠察御史凶巴巴地过来了,连忙都闭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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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商白珩到乾清宫时,淳于公府里燕灵儿接到了盖了明忠和英珠私印的密信。
天色未明,妆镜两侧点着立灯,燕灵儿的妆只差画眉,侍女举灯凑近。
淳于南嫣举着眉笔,正勾完最后一笔,燕灵儿信看到一半,陡然起身,愣愣瞧着淳于南嫣,急泪就滑下来了。
淳于南嫣忙牵住燕灵儿的手,接过信读下去,随即脸色大变,拉起燕灵儿就叫人备马。
在赶往皇宫之前,燕灵儿在哀忧里心思一动,摘了自己公主令牌交给莲馨说:“取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