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北溟木然地坐着,他要肝肠寸断了,却还是舍不得用更重的语气。他俯过身去,放轻了呼吸瞧着燕熙,用商量的口吻说:“燕微雨,我原想怨你的。可我想了好几遍,若换作我,我也会如你所为。杀狄啸机不可失,大靖没有更多时间等待下一次机会。”
宋北溟想得那么明白。
他爱着燕微雨,爱的不止是那副皮囊,他爱他是微雨、是殿下、是总督,他那日在汉临漠跟前说“他和我,一个储君,一个边王,我们在一起,就是大靖万里江山稳固的支撑”,他还说“微雨就是我的江山”。
如今这些话都反噬了。
他想:我其实爱的就是微雨的皮囊。
倘若这副皮囊不存于世,江山又有何用?
凭什么大靖的江山,要用微雨的皮囊来扛?
微雨是我的!
“可是微雨——”宋北溟落指在燕熙眼角,指腹感受到那肌肤因他碰触而轻微地舒展,燕熙对他那么依赖,连在疼痛的梦里也对他放松身体,他很轻地吻了那病得发烫的额头说,“你是我的,神仙阎王也不能把你带走。”
“燕微雨,你要是敢抛下我自己走了,我就随你一起去。”宋北溟咬牙切齿起来,露出了他深藏的疯魔,“碧落黄泉,机关算尽,我都要找你还我的情债。我宋梦泽说到做到。”
宋北溟目眦欲裂,面颊淌湿了。
他自五年前那场痛哭之后,没再湿过眼眶。他已经忘记哭是什么感觉,是以当那泪砸落时,他毫无所觉。
宋北溟真的要痛死了。
第122章 梦中的河
漠狄的雪一连下了三天, 那夜的厮杀与焚烧被洁白的雪覆盖了。
大雪中有一队传信兵顶着风雪疾驰,天空中海冬青在盘旋。
漠狄大君狄搏阴沉着脸坐在王座上, 他在此之前已经得了海冬青带来的消息。
底下跪着来送信的士兵, 他们在大君的怒气下瑟瑟发抖,硬着头皮把“左贤王被枭首,斧铖、孤矢两营被袭死伤四万人”的细节说完后, 便不敢多说一个字。
狄搏昂藏七尺,比狄啸还要高大, 到了这岁数,还是英气勃勃。
他是漠狄上百年来最优秀的勇士, 凭一己之力,统一了大漠各部,成为了众望所归的大君。
他在位这些年,王廷的命令能传达到每一处草原, 再边远的部族都会朝他跪拜。
他是凶狠的头狼,盯了大靖的土地一辈子。他登位大君之日起就撕毁了与大靖的合约, 不再承认是大靖的属地。他毕生的目标就是带领漠狄的狼群征服南边大靖的羊。
狄搏已经五十多岁了, 曾经有很多兄弟, 也有很多儿子。他这些年纵容着兄弟和儿子争斗,终于选出来一个狄啸。
被人杀了?!
王帐里没有人敢说话,贵州首领和勇士分立两边, 众人连大气都不敢喘。
静的窒息。
狄搏倏然拔出弯刀, 一刀劈断了硬木做的案头。
案上的酒器滚落一地, 他从断案中间大步走出来, 沉声说:“北原王爷杀我兄弟, 大靖太子杀我儿子, 我四万兵马葬身于他们阴险的偷袭, 这是不世之仇,漠狄不会善罢甘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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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漠狄王廷迎来了一个久违的客人。
原本这个级别的客人,狄搏是不用亲见的,可是他没有能主事的王子了,只能把人请到王帐来。
来人乃莽戎的二皇子胥轩,不到三十岁的年纪,一身精致的貂皮,戴着白裘帽,负手而行,极是注意仪态。
“胥轩。”狄搏看不起这个莽戎的杂种皇子,在他看来,莽戎汗王被大靖女人迷得失去神智,居然抬举这么个流着大靖血液的儿子。他盯着对方说,“我和你汗王还算有些交情,你若此行不是代表你汗王前来,唐突地来见本君,便是失礼了。”
胥轩的长相偏向大靖人,比胡人精致不少。他有着和大靖男子一样的黑发,个子介子大靖男子和莽戎男子之间,又因着常年与母亲说大靖话,他说的莽戎话多了几分文绉绉地气息,在粗犷的漠北一张口就显得格格不入。
胥轩大约这些年没少受异样的目光,他丝毫不以为怵,反而享受这种与众不同。他在冬日里也手持折扇,站在王帐里笑盈盈地说:“小王能来,自然是得了汗王的首肯。”
狄搏听闻过这个莽戎右贤王的功绩,五年前的云湖保卫战,就是胥轩策谋的,这个王子因着饱读大靖诗书,在莽戎推行了不少大靖的政策,帮助不少莽戎人吃饱了肚子。
在狄搏还有狄啸时,他并不反感胥轩,而他失去了自己最优秀的儿子,此刻他感到了苍老与孤独,看到胥轩只感到刺眼。
他不客气地说:“可有你们汗王的信物?”
“这是父汗送您的礼物。”胥轩拿出一把镶嵌着宝石的匕首说,“请大君笑纳。”
狄搏叫亲卫收了,这才说:“说吧,你来做什么?”
胥轩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