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我好想你啊,快将她的灵根献给我吧!”
“夫君,你在犹豫什么?你忘了这都是你欠我的了吗?”
“…………”
那魂魄通身赤色,不似寻常亡魂幽白通透,显然是魔魂第七缕——妄念。
这一缕魂魄最能抓住生前亲近之人内心缺憾,不断催眠刺激,一步步吞噬生者一颗清明心。
其实妄念再如何也只是一缕微弱亡魂,只要生者意志坚定便不会受其侵扰。
很显然,楼弃属于甘愿沦陷的那一类。
纯净衣袍扬起,幽色灵息骤然增强数倍,九尾灵根又被牵扯出一大截。
不能再等了。
归不寻默默看向掌心窜起的一团流火,狠了狠心,灌入透明磐界上。
强制打破磐界,会遭到磐界施术者息流的反噬,不论施术者运用的是至纯还是污浊息流,遭到反噬之人都会因为体内同时存在多种息流而脉象紊乱丹田郁结。
轻者经脉寸断,沦为一介废人;重者当场被喷张血液焚噬,四分五裂化作齑粉。
可他生来就能控制两股息流同时存在于体内。
会不会,会不会再多一股也没事?
他别无选择,唯有一搏。
幽色磐界应声而裂,伴随着裂纹如繁枝生长般迅速蔓延,楼弃的身形微微一颤。
仙君怒然回眸:“你疯了?!”
殷红鲜血顺着魔尊的嘴角溢出,归不寻掌间流火的焰势却只增不减。
“你不要魔界了?你为了一个女人,不顾子民了?!”
楼弃没有得到回应,两人近在咫尺,周围满是风声呼啸,息流涌动。
仙君恍惚一瞬,便从狼眸间寻得一片坚定。
——魔主的信念在前,所以魔尊不会身死;爱人的身份在后,所以归不寻不能身死。
疯子,真是彻头彻尾的疯子。
楼弃不禁自嘲地笑了笑。
他自己又何尝不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呢。
那一年的旷世之战中,他身负重创,修为大失,早就不必从前鼎盛之时。九尾灵根顽强固执,光是刚才的提取已经耗去他大半灵力,再想敌过归不寻,与螳臂当车没有什么不同。
“楼弃……”
耳畔忽地浮现一道令他在熟悉不过的声音!
只见混沌天边悠然渡来一道清澈透明的身影,广袖流云端庄大方。
她走得似乎有些着急,像是着急要同谁说些什么,裙褥荡起波澜宛若涟漪。
“你答应过我,不要如此的。”
女子声线轻轻柔柔,好似天泉仙露玲珑婉转,落入耳中,恍若周围一片清明。
楼弃的心也跟着清明了。
有那么一瞬,那双黯淡无神的小鹿眼睛忽地亮起了光芒,像是个做错了事情的孩童一般自责地、小心翼翼地望着那个身影。
那道日思夜想,魂牵梦萦的身影。
他好像恍然大悟,垂头望向自己源源不断输送灵流的掌心,环顾四周昏天黑地的邪气,连那道世间最为清澈纯净的灵魂都被墨色侵染。
“莫离,对不起,”幽蓝色光焰骤然停息,楼弃伸手去揽那道近在咫尺的飘影,却踉跄落了空,“让你看见飘云谷变成这副乌烟瘴气的模样……”
“我本来,我本来是想好好把你接回家的……”
“我不想这样,莫离,原谅我好不好?”
“……”
楼弃喃喃着,声音越来越轻,越来越颤抖,却好似有说不完的话要同飘影诉说。
归不寻拂去嘴角干涸的血渍,也将掌间流火熄灭。
方才撞破磐界所迸发的余威,似乎误打误撞地将深藏于寄望舒体内的一缕魂魄引了出来。
看样子……
魔尊凝眸注视着一虚一实两道身形。
那缕魂魄应该就是楼弃昔日所言,“出了远门”的夫人。
这一切似乎有些过于巧合。
楼弃夫人的魂魄为何会留存于寄望舒的体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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邪气随着灵息的收敛而慢慢消散,灵台上的小狐狸也缓缓睁开了眼。
她发觉自己软在温热怀中,被熟悉的气味包裹,唯有一只有气无力的胳膊垂荡在冰凉的地面上。
脑袋有些昏沉,浑身都使不上劲。
这具躯体比负重绕着噬魂幽谷跑上一整圈还要疲惫。
朦胧间,她似乎瞧见楼仙君在同一缕幽魂对话,可那缕幽魂本就几近透明的影子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自下而上消逝。
她又似乎听见男人崩溃地小声啜泣,抛却高风亮节,满身狼狈跪跌在地上祈求那缕魂魄不要走。
她听他喊着“莫离,莫离”,努力抬了抬眼皮,赶在那缕魂魄完全消散前,看清了她的面孔。
如果九尾此刻是原形,那么归不寻一定可以瞧见那双洁白狐耳忽地抖擞一瞬,贴向后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