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八时。
阿特娜伏在天台上,透过镜片监视着法斯特一家的一举一动。
法斯特先生的母亲是个很温柔的人,她有着同样棕褐色的发型,鼻翼宽厚,嘴唇薄紫。初见时的眼神颤抖,交谈之后的坚强,无不说明着她是一个伟大的母亲。
她轻叹。法斯特先生的父亲,大概没有想过自己一个无心的习惯,居然造成儿子在二十年后痛苦且无法自拔的决定。
盯住的人物还未有变化,天台的楼梯间先传来阔响。脚步节奏紊乱靠近,不像是奥斯小姐平日风火急行的调性。
嘎吱——
门打开的那一刻,一种浓醇典雅的酒香便从门扉吹出。奥斯小姐擦着手巾,顶着一张微醺脸庞,脚步慢悠地跨到天台边俯撑倚靠。
「累死了~」
「辛苦了!」她脸很红,红到脸上的雀斑更显明目。身旁散发出来的酒香气场,却浓郁地就要把阿特娜薰倒。「奥斯小姐去……做了什么?」
「哦~等着看吧!」音调不对,本来富含知性冷静地谈吐,在此刻都变成魅惑人心的旋律。「花了我不少心力啊!」
她是真的喝醉了。
「你那边怎么样呢?」
「法斯特先生的母亲……确实是长期受到暴力虐待。她说法斯特先生的父亲一直以来,都喝得醉醺醺得回来,接下来就对着家中看不满意的事情指指点点……」
「嗯哼,意料之中。」
阿特娜吞过一口水,那本来骇人的灰棕双瞳,竟在酒气薰煮后变得撩人心弦,就连蜷曲在指节上的大波浪瀏海,都可以点起神秘的性感香氛。
「她对这件事怎么看?」
「……她也不希望被更多人知道明白,一方面,她觉得不是什么大事……另外一方面是……如果没有对法斯特先生造成什么影响,她好像……觉得无所谓。」
「哼~跟我猜想得差不多。」是傲笑,自信写意在奥斯小姐脸上,那抹笑容,真的很美。「看来这次能成功。」
「奥斯小姐做了什么吗?」
「等着看吧!」
指尖朝遥远地彼岸撇了撇,阿特娜瞇住左眼,依着镜片的指引,看到那同样踉蹌,手中拿着酒瓶的人儿,摇摇晃晃的朝法斯特家走去。是法斯特的父亲,今日提早回到这个本该美满的家庭。
他好似没带钥匙地敲敲门,虽然无声,阿特娜却可以感觉到,现场的变化有丝微妙的差异。
门扉刚开,法斯特先生的父亲就像探门的警察,一个擒拿就将法斯特先生朝门内拖行。母亲惊恐地阻挡身前,法斯特先生奋力挣扎,都没有办法遏止这个早已烂醉的男人动手伤人。
就在床边,法斯特先生的父亲抄起家中的木棍,拚了命地朝仍是孩儿的亚当?法斯特身上痛抽。
一条一条热辣辣的红痕,彷彿可以在旁听到鞭打的悲鸣与闷响。
三人因为争执拉扯成一团,瘦弱的母子却无法抵抗这个身体健壮的男人。期望护住孩童的母亲挨不住疼痛鞭笞,就这么晕厥在两人中间。
「我啊,只是稍微点燃他父亲内心的不满。」
兇戾之气仍未散却,法斯特先生的父亲拿着染血木棍,那模样像是正被通缉的危险杀人魔,直朝跪坐在廊道上无助的法斯特先生走去。
「让他认清楚,自己的仇恨该在哪里。」
一棒子一棒子破风挥下,全被遮挡在窗框外沿。阿特娜能透过法斯特先生抽搐的小腿,同感着法斯特先生受到木条击打的刺痛。
「让他知道,自己生活的困顿,全是因为被儿子抢走了生活重心。」
血液漫流,从窗框外悄悄爬入可视范围。
阿特娜不愿再看。奥斯小姐平淡而冷艳的旁白,更像是向人展示自己一手写成的剧本。
「我灌了他不少酒……呵呵呵——为了能够一步到位。」
「……奥斯小姐。」
如通冰块滑溜进背部,那渗人地三声阴笑,霎时间,又将阿特娜脑中不愿看到的画面强制提取出来。怀满仇恨的父亲、无情伤人的棍棒、皮肤每一次接触的红肿疼痛、就要将骨头打断的力量。每一次的挥击,阿特娜都确实感受到,就好像有谁也曾经在她身上肆意地倾泻怒火。
「我们……我们回去吧!」
耳边终于传来哭嚎,在这濛纱盖住的黑天之下,响遍哀戚。
肯定不少人听到了,听到这一声惨绝人寰的哭嚎。
原先还挣扎着的法斯特先生,如今已躺在窗框之外,小腿一动也不动了。
而那名男人,只是抱着木棍,坐在门板边继续喝着温热醉酒。
就像刚目睹过兇杀现场。
有什么东西捏紧阿特娜的心脏,发难一般要将她挤碎。
「奥斯小姐!」
「嗯,事情差不多了。」
奥斯小姐是那般愜意自如地顺过发梢,仪态优雅地收起观显镜。匀称的身姿挺立,在夜晚中昏红的光线里尽展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