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妮丝特用双手拂过一根根麦秆,嗅着她熟悉的味道。
女孩穿着一件简单的洋装,漫步在麦田里。星防制服总是无时无刻提醒她自己是个士兵、是名战士。不过现在,她觉得自己只是一名再普通不过的女孩。即便她一直都是。
她朝那根立在田野中的电波塔走去,十一年过去,那个地方还是另她心生阴影。〝我会杀光牠们。〞她心想。根据乔尔转述,那是她在报到当天搭乘旋翼机时迸出口的话,可是她完全不记得自己这么说过。〝也许我真的会恨牠们,只是一直都没有发现。〞
哈妮丝特继续前进。她没穿鞋子,双脚陷入地面,感受来自土壤的柔软与湿润。这片麦田的一切,都跟她记忆中的样子如出一辙。儘管一眨眼,六个月过去。那些麦子抽高了一大截,甚至接近熟成,她依旧认得出土地的样貌。
她认得出别人认不出来的石块、土堆,也晓得哪一区的麦子长得比较快,哪一区的麦子养分不够。还有哪一区的麦子,长在她父亲当年发生意外的地点……
哈妮丝特停在电波塔下方。曾有段时间,她以为自己会在那头怪物落下的地方再次瞥见父亲的身影,等到真相大白,她反而开始害怕起那个地方。
现在,多年过去,无论恐惧或误解都沦为了记忆。只是等她认真回想,却不认为自己真的恨过那些杀死父亲的星兽,那些被星防当成敌人的入侵者。
她始终觉得,自己应该为这颗星球做点什么,应该要有人出面阻止类似的憾事再度上演。为此,她才选择加入星防。也许她救不了自己的父亲,至少能够拯救别人的。
哈妮丝特抱持着这样的初衷加入星防。她知道自己必须踏上前线才能实践这点,也才能阻止星兽造成伤亡。而踏上前线就意味着必须杀死敌人,那是基于正义而生的杀戮,为了捍卫自身的存亡。
然而,她在连上操壳囊时感觉到的东西,却与自己原先的想法背道而驰。变成了一种单纯的洩愤,一股急着践踏敌人尸体的慾望。
女孩想了想,却想不出原因。当卡维尔上校点出她的操壳方式很「暴力」的时候,她甚至没有意识到。像是对某种东西上了癮,却仍未察觉。
「哈妮丝特!」一个声音从田间小路的尽头传来。说话的人是名穿着吊带裤、头带草帽的女子。
她跑向哈妮丝特。「原来你在这里。」
「怎么会突然想来这里?」柔伊抬头看了一眼巨大的电波塔,然后走到她的女儿身旁。
「那天发生的事情……我老是想不起来。」
哈妮丝特的母亲沉默了一会儿,接着伸手要她一起捱着高塔下方的阴影坐下。「其实我并没有亲眼看到事情发生的经过。」她坦承。
「那……那些后来才赶到的猎手呢?」哈妮丝特张大眼睛问道。「他们有说什么?」
柔伊摇摇头。「他们只比我早一点点抵达现场。当时的场面很混乱,那些星防丢下来的罐子直接插在田里。」她朝附近的麦田比了比。
〝罐子?〞女孩皱眉。「你是说空投舱?」她问道。
「应该是吧,反正就是你们用来把人送到地面的东西。」柔伊回答。「我到的时候他们正在对付那头……怪物,那些星防的人说你倒在麦田里,就在距离坑洞不远的地方。」
「所以我没有被攻击?」
「你的身上没有伤,只是失去意识。」
「那父亲他……」
「他们没找到吉姆的尸体。」
「等等,你的意思是——」
「你爸死了,哈妮丝特。」柔伊打断女儿。「他们找到一些他衣服的碎片。」
女孩听到话,失望地把头埋到两腿之间。毕竟再怎么样,她所怀疑的事情听起来都太过荒唐。「你有……恨过那些星兽吗?」她用沮丧的声音问道。
「也许一开始的时候……我有。」女孩的母亲回忆。「你知道有几次半夜,我还跑到外面,然后对着天空大叫。」
「你……不怕把我吵醒?」
「噢,你放心吧。每次你都睡得跟死猪一样。」柔伊笑着说道,她的话让哈妮丝特也跟着笑了。
「后来有一天,我发现再怎么愤怒,也不可能把你爸带回来。」柔伊收起笑容说道。「我知道我已经永远失去吉姆,但我还没有失去你。」
「你是说我跌到水沟那次?」
柔伊点点头。「发生那件事之后,我才告诉自己要把注意力放在我们的女儿身上。虽然他没办法看着你长大,至少当我看着你的时候,能够想起他。」她停顿了一下。「不过我也是经过好几年,才慢慢释怀你爸的死。有时候我会想,也许他的死是註定好的。」
「註定好的?」
「就像有些人註定会相遇,有些人註定会分开。」
听到这句话,哈妮丝特忽然想起贾蒂娜。她没跟母亲提过她的事,因为她常常觉得贾蒂娜并不是真的想跟自己走得这么近,只是屈就于她。她们之间的互动到后来好了很多,可惜最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