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延平郡公的夫人与蒋家二夫人没笑,尤其是后者,目光森寒,脸都有些青了。
延平郡公有什么打算,蒋家二夫人是知道的,他安排自己儿子去做些什么,她也是知道的。
在她看来,这并没有什么危险,光天化日之下闹出这种事,谢家脸面上也不好看,只会想着遮掩,不会主动将此事抖出来。
再则,即便抖出来又能怎样?
六郎一惯风流,整个长安都知道,大不了就娶那女婢做妾好了,在她看来,能给她的儿子做妾,还是那女婢占便宜了呢。
至于谢家是否愿意,又是否会觉得丢了颜面……
今日之后,谢家会如何,还未可知呢。
但她没想到,谢家会做的这么过分。
那可是她的亲生儿子,身上掉下来的肉,她们一口一个小贼的叫着,鬼知道叫他吃了什么苦!
蒋家二夫人心中实在担忧,嘴唇动了动,想要开口,手腕却被延平郡公夫人捉住了,即将出口的话,也被压了回去。
她下意识的看过去,却见延平郡公夫人神情冷凝,悄悄摇了摇头。
蒋二夫人心中腾的升起一股不忿,然而现下还不是该撕破脸的时候,只得咬紧牙根,暂且忍下。
她没有问,却有别人问了出来,有位年轻夫人似乎是想讨好谢家,神情殷勤的说了句:“夫人也忒心善,若换了我,敢在这样的好日子上门来寻晦气,哪还有送官的道理,非就地打死不可。”
这句话说得实在有些及时,要是没有主动开口,刘氏都不知道怎么将这个好消息说给蒋家人听。
她赞许的看了那年轻夫人一眼,笑道:“今日四郎大喜,怎么好在府上见血?我叫人打断了他的腿,才送往京兆府去,想必也挨不了多久。”
蒋家二夫人听到此处,已然顾及不到周遭人的反应,她面上骤然失了血色,双目圆瞪,目光骇人的望向刘氏:“你说什么?!”
刘氏取下别在腰间的折扇,慢条斯理的打开之后,动作轻柔的扇了一下,欣赏着她此刻的痛苦,徐徐重复道:“我说,我叫人打断了他的腿,再送到京兆尹府去,想必他挨不了多久了。”
“贱婢敢尔!”
蒋家二夫人如遭雷击,直觉一股仿佛要沸腾的怒气自心肺直冲喉咙,再看刘氏云淡风轻的神情,更是怒到极致,疯了一样扑上前去,竟是想要同她拼命。
刘氏对此早有预料,并不吃惊,略微往一侧退了退,便有仆妇近前来将蒋家二夫人拦住,抬眼去瞧,便见她口中嚇嚇作响,面孔扭曲而狰狞,极是可怖,浑然不似先前那样端庄的贵妇人。
“郡公夫人,”卢氏转向神情同样很不好看的蒋家大夫人,微笑道:“贵府的二夫人好像疯了,继续留在这儿,恐怕会惊扰贵客,是不是劳烦你亲自走一趟,先送她回府,好生歇息?”
或许是因为那消息太过猝不及防,蒋家大夫人面孔上仍旧泛着一层青色,她深吸口气,从喉咙里挤出来一句:“谢夫人,受教了。”
“不谢,”卢氏笑道:“你真是太客气了。”
“嫂嫂,嫂嫂!那是我的六郎啊!”
蒋家二夫人眼见一切都将在这短短的交锋之间过去,骤然爆发出一阵刺耳的嚎哭声:“他们杀了我的六郎啊!”
她若是不开口,此事还能遮掩过去,既然说出来了,此处有这么多贵妇,显然不是能敷衍过去的。
赵王妃稳如泰山,静静拨弄手腕上那串佛珠,没有开口,其余几位年迈的夫人也是一样,年轻些的见状,当然也不好再开口了。
偌大的厅堂里一片静谧,只有蒋家二夫人的嚎哭声在空气中漂浮,像是尖利的针,一下下扎在耳朵上。
延平郡公夫人在这阵近乎诡异的安静中察觉到了什么,她好像被孤立了,蒋家二夫人也是如此,至于她身后的蒋家,当然也是如此。
她忽然生出几分忐忑来,原本十拿九稳的事情,也有些不确定了。
这么想的不仅仅是她自己,当延平郡公夫人将目光转向许国公夫人与徐夫人时,都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她们的神情告诉她:她们是想开口的,然而一片静谧之中,只有她们两个人突兀的站了出来,这种离群式的站队,对于现在的她们而言,太难了。
延平郡公夫人在心底叹了口气,冥冥之中的那种不祥预感,似乎瞬间加重了许多。
她走上前去,拉住蒋二夫人的手腕:“弟妹,你累了,我们先回去吧。”
“你竟然也不肯帮我!”对于仇敌的痛下杀手,蒋家二夫人只是恨,但对于同伴的背弃,恨意之中,她更多的是失望。
她转过头,目光恶狠狠的在厅堂中贵妇们的面孔上扫过,有些人下意识的低下了头,避开了她的目光,但更多的人没有理会,平净而淡漠的注视着她。
蒋家二夫人有些阴鸷的点了点头,忽然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延平郡公夫人眉头蹙起,示意身侧仆婢追上去,自己则屈膝施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