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是晚上,很黑,眼前很黑,江清越不知道是自己的眼睛看不见了还是眼前那条黑布没有解下来,他似乎是丧失了对外界的感知力,只能像一滩软泥一样瘫软在地上,准确说是瘫软在一层扎人的破席子上面。
刚才肚子好像是咕咕叫了几声,小腹那里传来闷闷地疼,仔细说起来嗓子也是很不舒服像是走在沙漠里许多天没有喝过水,连咽口唾沫都会疼痛无比。
是一天一夜没有吃饭没有喝过水了吗?
江清越记不清了,在他不知道第几次无缘无故惹得赵宁生气后就被扔进了柴房。
夏季闷热潮湿,江清越浑身粘腻腻的,身上的人汗出了落,落了出,鼻子不仅能闻到酸涩的汗臭味还闻到了老鼠身上的气息。
就是刚刚,一只老鼠吱吱叫唤着从他的身边跑过,小爪子踩过他的手背。
江清越其实有点想哭,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性情大变的赵宁,无论说什么做什么,或者是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只要他出现在那里赵宁的脸色就会变得异常难看,吃人的目光死死地盯着他,若是眼神能化成利剑他的胸膛早不知会被戳几个黑乎乎的洞来。
想到这里江清越害怕地缩起身子,他已经没有力气,努力蜷缩的动作只不过是他的想象而已,他只能略微动动手指便已是到达极限,明明是炎热的夏季,他为什么会冷呢?
好想念那个会温柔抱着他的赵宁,不厌其烦地对他百般讨好,从来不会吼他,也不会嫌弃他脑子不好用。
江清越听别人说他以前不是这样的,每个人谈及他的过往时脸上都是悲痛万分。
赵宁说过,我的阿清不用任何人的怜悯。
我的阿清不能看轻自己。
可是现在的赵宁不记得这些话了。
他会粗暴地打人,会激动万分地骂他贱,骂他不要脸。
他不再会用饱含爱意的声音喊他阿清了,他的人名字被“贱人”二字取代。
江清越不知道自己可以不可以哭,赵宁是不喜欢他哭的,他一哭就会挨打。
鞭子抽在身上火辣辣地疼,隔着衣服抽在屁股上也会被打出血淋淋的一条鞭痕。
想到这里江清越就不敢哭了,他害怕赵宁冷硬的语气,畏惧他无情的眼神,更怕赵宁不知疲倦地在他身上发泄兽欲。
曾经那种事是很快乐的,可是江清越已经渐渐想不起来过去跟赵宁温暖相拥是什么感觉了。
他只记得。
赵宁说,贱人,你不配流眼泪。
赵宁说,骆峰都被你害死了,你凭什么安好无忧地存活于世。
赵宁说,你是罪人,活该如此痛苦。
“咳”
喉咙弥漫起一股血腥味,江清越的头更疼了。
他努力地回想,为什么赵宁说的这些他都不记得呢?
吱扭一声,门开了,顺便带来一阵微风。
江清越闻到了浓重的酒味儿,从来人身上散发出来,赵宁来了。
赵宁来了,江清越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从什么时候开始赵宁在他心底成为了魔鬼般的存在,江清越小声呜咽着,身体不争气地颤抖。
沙沙。
鞋底与地上的细小沙石产生摩擦,赵宁的脚步不稳,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一脚踩在江清越的手指上。
江清越努力将踩在他手上的脚想象成一只大老鼠,大老鼠很快就会跳到一边,跳到柴垛里。
可是赵宁非但没有挪开脚还用力碾了碾,江清越立刻就痛叫起来。
“好疼的”江清越的眼泪夺眶而出,积攒已久的委屈像火山似的喷发,混乱的脑子忘记了眼前人此时与恶魔无异,“疼赵宁我疼”
耳边响起一声轻笑,令人胃里十分不舒服的酒菜味儿距离他更近。
“疼?”
一个单字,毫无感情波动的声音。
不像是问句,不像是肯定。
太黑了,因为天色太黑了,江清越看不清楚赵宁狰狞的脸色,以及被情欲烧红的眼眸。
“赵宁好疼的”
江清越的可怜并没有唤醒赵宁的同情心,赵宁抬腿踢了他一脚,重复了一遍那个字,“疼?”
“疼”江清越的声音更加微弱,完全是无意识地回答。
“疼?”赵宁这一脚踢到了江清越的肚子,下一脚踢到了他的小腿骨。
江清越疼到说不出话,出了一身冷汗,半张着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骆峰受刑的时候比这更疼,千刀万剐的滋味儿你怎么体会得到。”赵宁蹲下身子单手掐住江清越的脖颈,“就这种程度你还有脸喊疼?”
江清越想告诉赵宁,他不仅手指疼,小腿疼,肚子疼,最疼的还是这颗心,好像马上就要停止跳动,好像下一秒他就会因为心痛致死。
可是大拇指正好卡在喉结处,他张不开嘴发不出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