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襟有些后悔,她完全可以打个哈哈糊弄过去,但大概是太意外了,意外到连求生本能都忘记了。她觉得要谈一谈,但又酝酿不好要说的话。
许宁早早回鲤城了,放假后的学校空得可怕,腊月里冷冷清清,小姑娘都不知道自己留下来是要做什么。外卖关了一大片,朋友又都在老家,她一个人守着空屋子,连着刷了几天剧,终于撑不下去,买了回家的车票。
那小洋楼渐渐热闹起来,外地的亲戚赶回来过年,大家纷纷问起子襟的男朋友,想来老妈也是大肆宣扬过的。
小姑娘闭口不答,从来守不住秘密的她到了此时异常的沉默。爱情是两个人的事,婚姻却不是,她不想被围观,也不愿把俩人的矛盾公之于众。
老妈旁敲侧击得不到回答,干脆去问许宁,却不想小宁也是似是而非,两个孩子打马虎眼一个比一个强。
“你不是要过生日了吗,要不咱办个?”老妈思忖着,“你小时候一直想办的。”
子襟斜了她一眼:“二十多年都是随便过的,怎么现在想起这茬了?我都成年了,不感兴趣了。”
小时候流行开生日派对,有在家的,有在酒店的,也有在、麦当劳的,被请的人要回请,礼物送来送去。子襟当年很羡慕,可惜她的生日从来都是被亲戚们围着,收不到礼物,还要表演节目。
老妈悻悻地笑着,又换了种方法,拉着自家闺女的手,忧伤地劝着:“马上就是除夕了,这过年啊就要热热闹闹的,还是请他过来吧,他一个人在家怪可怜的。”
这不说还好,一说子襟就想哭。她也想他过来啊,她会大方地介绍这是自己男朋友,然后把他留给各式亲戚调戏,但他不会愿意了。
她有给许宁发信息,说自己只是没有想好。许宁也道歉,但仅仅是道歉,他甚至找不到什么理由来辩解,虽然本就没什么好解释的。
寒假很清闲,小姑娘见了朋友,吃了大餐,看了电影,买了衣服,每天睡到十点,醒了就窝在床上看电视,没有考试,没有作业,也不用做家务,零花钱一大把,但她一点都不快乐。
除夕那天,家里每层楼都挂了灯笼,烟花淅沥沥飞上天,啪的一声绽开在夜幕里。大圆桌摆满了餐盘,几位叔叔亲自下厨,鱼虾蟹一样都不少,大家开着电视,在新闻联播的背景音里互相敬酒祝福。
院子里烧着篝火,供桌摆在门口,敞开的大门被香火薰得烟雾缭绕,子襟站在门边,门是贴好的对联,红色的纸上有一帘白色。
“阖家幸福。”她念了出来,又伸手戳了戳上方的白纸,问道,“这上面为什么是白色的。”
“这叫白眉春联。”爷爷在她旁边,拄着拐杖回答道。
“有白色不是不吉利吗?”她低头看看自己的衣服,藕色的大衣,领口袖口绣着复杂精致的花纹,奶奶却嫌弃这衣服太素,不够鲜艳。
“本来就是用作吊唁,”爷爷让到一旁,看着大家把贡品摆上桌,慢腾腾道,“当年倭寇进犯,恰巧是在年关,年初二时戚家军打赢了,逃难的人们回家料理后事,就在原本的春联上覆盖了层白纸。”
“白眉春联啊。”
过去的记忆模糊不清,篝火混合着鞭炮声,掩去了进犯的声响。倭寇来得突然,大户人家最先糟的殃。沿途都是尸体,死伤无数,人们都往山里跑,可她家离得远,又在大路边上,横亘的田垄挡住了去路。
在生死面前,其他什么都不重要,原以为只要在一起就是莫大的幸福,可真到了现实中,过多复杂的问题又沉重得直要把人压垮。
春晚很无聊,但那配乐欢快吉利。邻居亲戚们纷纷过来串门,沙发上是聊天的人群,餐桌上又是一波,女人们在二楼搭起了麻将桌,小孩子上上下下跑着玩捉迷藏。唯独子襟,坐在电视机前,无聊地看着节目。
她这个年龄很微妙,跟叔叔婶婶没有话题,又跟小朋友们玩不到一块儿,窗外是不断盛开的烟花,喜庆的氛围下,她显得寂寞又尴尬。
干脆回了房间,把门一关,挡住了那些似有若无的声响。她开了手机,收红包发红包,折腾了一通,却在许宁的界面里停住了,她得给他发点什么,不能太刻意,也不能太直白。
最后复制了条信息。华丽堆砌起来的文字连带着各种表情,看着像群发短信。挺敷衍,显得自己高冷淡漠,但又有发祝福,不算绝情。
小姑娘纠结得很,思来想去又觉得自己的做法很完美,被忽视也不会尴尬。
许宁自然是回了的,简单的“谢谢,新年快乐”,弄得小姑娘在床上翻滚了两圈,都不知该伤心还是开心。
她便给他打电话,等待音过分漫长了,每重复一次她的信心就减少一分。终于,她失落地想要挂电话,对方却在这时接了起来。
很安静的背景,在过年的欢声笑语中那种寂静委实有些可怕。
“你在家?”她放慢了音调,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嗯。”
又是阵沉默。半晌,小姑娘小心翼翼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