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多了快餐外卖,骆嘉容的味觉不是很敏感,对食物没有一般人来得挑剔。贺闻要他想家常菜谱,无异于强人所难。他默默拾起背包,拍去尘埃,轻手轻脚放回柜子隔间:“随便你。”
音色倒是好听,有种变声期尚未光临的清澈明冽,就是姿态在贺闻看来,简直浑身上下写满欠揍两个字。
没有长辈在身旁镇压,贺闻迅速恢复平日威风凛凛的校霸德行,拎着菜刀朝骆嘉容逼近。
他的相貌属于传统意义上的帅气,浓眉大眼,鼻梁高挺,颌骨线条明朗,令脸庞显出一些凶相,加上个子高体格壮,有一股超出同龄人的成熟味道。
骆嘉容被他抵得步步后退,薄薄的衬衫下能明显看到胸膛起伏的线条,贺闻盯了他一阵,呼出的气息浮动骆嘉容的刘海,眯起的双眼跟头饿狼似的,仿佛下一秒就要咬住骆嘉容的颈项。
骆嘉容面色苍白,贴紧冰冷的墙面。
贺闻当然不会失了神智地真往人身上划拉两刀,飞美国看总决赛与吃牢饭两者孰轻孰重他是绝对有底,单纯看骆嘉容得瑟的小样不服气,怎么着也得吓一吓才能捞回本。
他恶作剧结束后得意收手,顺便看眼冰箱,真跟他老妈想的一样空空如也。只好认命地将刚才扔在地上的塑料袋捡起来,把里面的果蔬清洗干净。
骆嘉容站在他身后,缓了两秒才止住腿根微微颤抖的感觉。
因为无法诉诸于口的秘密,他在与同性近距离接触上极度迟钝,这也是别人口中性格高冷的源头。
他无声吐出一口气,谨慎地偷偷看向贺闻。会做饭菜是一码事,细心又是一码事。贺闻明显缺乏后者,衣襟被飞溅的水流浸湿一小片也无所察觉,正专心致志地快速切菜。骆嘉容对厨房内部有些陌生,找了两圈总算发现挂在墙角的围裙。
他把围裙取下来,等着贺闻切完西红柿才递过去。贺闻瞪他:“你看我他妈的有手吗?”
骆嘉容听懂他的暗示后脸都僵了,颇似动漫里的面瘫人物,同手同脚地凑上前,先垫起脚尖将细绳穿过对方头顶,再屏住呼吸环过贺闻的腰部,摸索着系了一个歪歪扭扭的蝴蝶结。
贺闻从鼻子里哼气,看他要死不活的嘴脸就烦,用手肘蛮力推开骆嘉容:“离老子远点儿。”
他炒菜的手法老练,因为从骆嘉容那问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干脆擅自做主,挑了红烧茄子、干煸四季豆和西红柿蛋汤三道菜。都是下饭的家常菜式,炉火开得旺,二十分钟搞掂。
骆嘉容认识他六年,自然知道他厨艺好。梁玉芝宠溺归宠溺,千金小姐的出身令她对家务活一窍不通,家里一直请的钟点工,但凡钟点工遇到一点私事,贺闻就得去附近下馆子。少年贺闻脑子灵活,充满蓬勃的求知欲,也不觉得男生做饭有什么可耻,没事时经过厨房观摩两眼,渐渐的,竟然自己学会了。
等年长一点,他拉帮结派,认识一堆狐朋狗友,男生们厮混一起,滋生出强烈的领地意识和自以为成熟的男人情怀,令他对做饭一日比一日排斥,骆嘉容也因此从未有机会见识过他的厨技。
而贺闻自己又哪能料到,有一天,他还得对着最讨厌的人做着最讨厌的事。
真是受够了这操蛋日子。
骆嘉容成绩好,眼力价儿也高,菜一盛入碟,便自觉端去餐桌,一秒也不耽搁。
两菜一汤,一个人,量显然多了。
但菜是梁玉芝给的,饭是贺闻烧的,对旁人给予的关心他没有丝毫浪费的资格——虽然来自贺闻的是不是关心还不好界定。
骆嘉容安安静静地坐在凳子上,夹起菜和着饭,一小口一小口地咀嚼吞咽。
他吃得香喷喷,就是模样太斯文,面上不显。贺闻边解开身上的围裙边隔着移门看了两眼,越看越莫名来火,觉得骆嘉容太装,太——
语文考了个0分的人一时不知如何描述那种端着架子高高在上的感觉。
吃个饭嘴巴都张不开的废物。
贺闻恨恨地将围裙丢在流理台,长腿迈开,经过骆嘉容座椅的时候手又犯贱,毫不客气地推了一下,骆嘉容手一抖,差点把饭戳进鼻孔。
贺闻发出一声明晃晃的嘲笑。
骆嘉容虽然话不多,但打小优异,性格并不懦弱,这会儿身边没有需要尊敬的长辈,他把筷子放下,清清嗓子:“贺闻,你幼不幼稚?”
他闷不啃声就算了,一说话分分钟戳中贺闻死穴。
贺闻向来不是能憋住气的主子,手掌发力猛地揪起骆嘉容后领,把他硬生生从座位拎起来:“幼稚尼玛,你别给老子忘了现在吃的是谁做的菜?”
骆嘉容唇角勾起一抹弧度:“等你去美国看决赛的时候,也别忘了感谢谁。”
我感谢谁,当然是爹妈,难不成是你?!
不幸的是在诡辩领域,骆嘉容每一次都能凭借智商优势占据压倒性胜利。贺闻一肚子话吐不出去,只感觉肺泡齐刷刷充气鼓起来,胸腔堵塞得厉害,唯有通过拳头才能发泄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