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域炼妖塔倒了,一夜之间血池倾泻蒸腾,万年魔物烟消云散。
若不是亲眼所见炼妖塔上空怨气凝结,暴雨冲刷残垣旧址,根本没人敢想象这个代表着死亡和血戾的地方,居然真的被人毁了。
方圆百里,死气沉沉,风静树止,只有雨仍在连绵不断地降落,冲洗着万年的罪恶与怨仇。
“唉。”有人站在一片断墙下,重重地叹了口气。
他着一身黑袍,身周魔力聚拢,怨气极重的雨水打到他身上像隔了层膜被轻巧地弹开,他俯身查看着一颗被罡风劈的四分五裂的石头,神情严肃。
把这样一片地毁成一片焦土,无论是谁,身上都得背上一笔深重的孽障。
毕竟魔物固然死有余辜,但周边的生灵,并不完全是邪恶的产物。
黑色的指套,轻轻一触,石头瞬间化为灰烬,与流淌的污水融为一体,蜿蜒流动,挟杂过往的痕迹淌了个干净。
他沉默地站起,不远处的断墙下,站着几个与他装束一样的黑衣人。
“如何?”开口的是个女人,她长得清秀干净,一张苍白的脸下,挂了层淡青色的眼圈,显然时常忧思,不得安枕。
“来晚了。”男人嘴角抽动,嘲讽一笑:“她果然到过这里。”
“灵殿的灯,昨晚差点灭了。”女人眼角低垂,显然想到什么不好的事,肩膀轻轻颤抖。
“这一场闹下来,”男人无奈道:“灵殿的灯,怕是有的人是非看不可了。”
“是啊,拦不住了。”有人低吟应和。
“那把权杖,她已经交与你了。”
“她已经交与你了。”
“”
大雾笼罩,雨帘冲刷个不停,风声一闪而过,呜呜然似厉鬼哀嚎,如泣如诉。
夜深,窗外细雨织帘,雨水淅淅沥沥地滴落台阶,发出啪塔啪塔的声响。
霜风入林,房内灯影摇动,一点红烛凝泪,顺着烛台滑落,结了块血色的烛花。
玄夜环着斐泠,一口一口地喂着药。
她的脸色极差,苍白得近乎透明,牙关紧闭,眉头纠结一起,身上因痛楚颤抖,出了薄薄一层汗。
“唔!”喂下的药,毫无悬念地又吐出来了。
旧伤未愈,重伤叠加,魔力散尽,仇怨入体。
几十种治愈术上阵,也修复不好这样一副残破的身体。
“你下手重了。”跟随多年的亲信,只看了一眼便摇了摇头——他曾为玄音一去不返的病躯续命,医毒双修,若他也没有办法,斐泠就只能等死了。
“你有法子瞒我。”男人静静地看着他,双眸一眯,蕴着危险的怒气。
“身心重创,内外伤不断,药石无医倒不至于,只不过”亲信笑了笑,冷静地给男人判着死刑:“她想死啊。”
“冥歌!”玄夜闭了闭眼,胸前气息慢慢平复,似在强忍怒火。
空气骤然安静,冥歌死死地盯着斐泠,冷声道:“你爱她。”
见男人不说话,冥歌慢慢提高声音:“你可别忘了,是谁,让玄音受尽了肌溶销魂之苦。”
一字一句,掷地有声,落在耳边,如雷贯彻脑识。
嗡——
一把长剑,削发入墙,擦着冥歌的发丝钉在墙上,轰轰直响。
玄夜抱着斐泠,抬眼冷冷地看着冥歌。特属域主的威压四散,他凝视着冥歌,冰冷威严地说:“我要你救她。”
“呵。”冥歌嗤笑一声,一脸丝毫不为所动的表情。
片刻后,他转身离开,轻飘飘地留了句话:“把她神识封住,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背影迅速融入黑暗,不再给任何男人询问的机会。
玄夜垂着头,往斐泠黑瀑般的长发上,落了个冰凉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