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情绪平复点了,慕容夏才从棉被里探头。
「我有点困了。」]
「你连续病了好几日,不如常人健壮,慢慢走就行了,明天跟我一起去吧。」绍白道。
绍白搁下手里的书卷。「好。」他脱下外衣熄了灯火,睡在床榻外侧。
以往对美好未来的盼望都随着家人们的尸骨一同逝去,他对幸福已经不再奢求。
今夜亦然,他进房时慕容夏已经醒过来了,他的双眼茫然惊恐,盯着门口。
「睡不着?」绍白道。
「嗯。」慕容夏见他打算挑灯夜读,不想让他继续累着,「你要不要过来和我一起睡?」
「你回房吧,我没事了。」他不好意思让人大半夜在这陪着他。
「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是同情我吗?」
「逝者已矣,生者如斯。」
「我不打扰你读书,先回房了。」他抱着那迭文章转身出门。
「我这辈子都不会和人成亲。」
「你的脸不是受伤了,要是我早一步你就平安无事了。」绍白相当介怀他被人伤了。
慕容夏离开后,绍白却怎么也静不下心写字,思绪被慕容夏离开前寞落的神情所占据。蘸了墨的笔尖悬在纸上许久,回过神来白纸已被墨汁晕染一片,他赶紧搁下笔,重新换了张宣纸,继续提笔书写。
绍白点燃桌上的蜡烛,坐在桌前手持书卷。
「谁?」
「你应该感谢古尚书,是他拜托我去救你的。」
「我陪着你,安心睡吧,没人能伤害你。」
「你没有晚一步。」慕容夏永远忘不了当时绍白闯入内宫的情景,他将他从黑暗深渊救出,就像诗歌里传颂的英雄一样,这种想法他只放在心里,不好意思说出口。
「你是不是对我」慕容夏喃喃道。
被玷污的身子,怎么有资格去和人谈情说爱?就连触碰对方的一根手指都是污蔑,更何况成为朝夕相对的夫妻。
「只是做了噩梦。」
「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慕容夏悄声道。
「没关系的没关系的。」
「我也很谢谢古叔叔,不过要不是你前一晚来看我,还对我说了那些话,我是撑不下去的。」
「因为」绍白顿了一下,「我心疼你。」
「那时候你看起来情况不太好,让我很不放心虽然我尽快赶去救你,但还是晚了一步。」绍白的语气藏着内疚。
轻轻的一句话撼动他的心。
慕容夏庆幸屋里一片漆黑,绍白看不见他此刻的表情。
起先慕容夏的身体很僵硬,后来渐渐地放松。
「谢谢你来救我。」
「你睡着了我再走。」绍白看了看他的脸色,还是不放心。
绍白察觉他的语气有异,抬头看慕容夏却刚好低下头。
「小夏?」绍白轻声唤他。
慕容夏缩回被窝,睡意已经消散。
「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看你难过我也觉得难受,你总是怕给我添麻烦,但我一点也不认为你很麻烦。」绍白低声道。
绍白意外地转头看向他。
「是我在大半夜吵醒你,你也倦了,我不应该留你在这里陪我。」
「是我。」绍白拿着一盏烛火,关起房门入内。
「你夜夜梦魇缠身,长久下来对身体不好。我明天要去长安寺,要不要带你去长安寺散心,你以前去过那里吗?」
「你的面色看起来不太好,可有哪里不舒服?」绍白借着火光看清他脸上的虚汗。
在安逸的环境下他仍是难以入眠,只要闭上眼睛就会浮现噩梦中的景象。李苏把爹的头颅送到他面前,告知他慕容家族死绝的消息。他的妹妹被人压在身下挣扎,最后咬舌自尽,梦里有太多太多的血和泪
「以前娘带我去过,那里的千级阶不好走。」缭绕的檀香和庙里的钟声让他记忆犹新,印象最深刻的是千级阶,他每走一段就要停下来歇息一会,反倒是常去上香的娘亲健步如飞,经常走在前方取笑他。
「你忍受不了我碰你?」
绍白明白慕容夏尚未走出伤痛,他的房间就在慕容夏隔壁,几乎每到深夜都能听见隔壁房里传来的惊喊声,他会过去将慕容夏从恶梦中唤醒,点一盏灯待在房里陪他入睡。
「我只要一闭上眼,就会看到爹和娘死去的模样,还有妹妹的尖叫和哭喊,她才只有十二岁」慕容夏缩成一团,绍白将棉被拉高裹住他。
「绍白」慕容夏念了两遍才镇定下来。
他将绍白说的字字句句珍藏在心底。虽然和这人相识不久,却像久远之前就见过面,他无来由信任绍白,和他在一起就感到安心。
「如果你不愿意的话就算了。」他把半张脸埋进被子里。
两个人躺在同一张床榻,身体不可避免碰触,慕容夏屏住呼吸,压下被人触碰引起的心理不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