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影卫长一整年,他却至今不敢直视这个人的眼睛,影四的眼睛像地狱的深壑,填满了他杀戮收割过的怨魂厉鬼,慑人极了。
狱卒一走,影四喘了口气,回头看默默坐在潮湿角落里的影五,正扬着浑浊无助的眼睛望着自己。
影四朝他走去,身上每一处骨头都似乎扎满了针,每走一步都是酷刑煎熬。
他走到影五身边,单膝跪下来,抬起布满灼烧疤痕的右手,揉了揉影五的头,哑声道:“三年影宫都扛过来了,这算什么。”
影五偏头不看他,哽咽道:“在影宫里他们不会叫我看着,折磨你。”
一年来影五被按着头看他哥哥怎么受刑,他闭上眼睛,他们就让他听他哥哥压抑沉重的痛吟,他觉得自己离疯魔只差一丁点,连梦里也充斥着牢狱的潮臭和噼啪的鞭响。
影四跪下来,俯身把影五抱进自己怀里:“你过来,到我这来。”
“我不用你哄,我又不老小了。”影五扫开影四的手,茫然望着他,“哥,当初我们被抓的时候,我以为你会救我出去。你却只把影七放出去了,为什么啊。”
影四按着伤口撑着坐在影五身边:“影七能救王爷,你能吗。”
影五轻笑了一声:“在哥心里是不是主子比弟弟重得多,你真深明大义。”
影四皱眉,不经意间牵动了受伤的手肘。
“别动了。”影五匆忙回过头来,爬起来给影四按住流血的地方,“骨头没断吧?哥,这么下去不行,咱们得出去。”
影四垂眼歇息,按住影五的手腕,告诫道:“王爷会有法子的。”
“你信他!”影五恨恨咬牙,“王爷早不要我们了,棋子,弃子,知道吗?咱们跟王爷一块儿长大的,王爷多不正经哥你心里没数吗?你都没法子的事儿咱主子更没有。都一年了,王爷管过咱死活吗。”
“一年了……王爷只爱影七……不会再管我们了……我们就是普通的影卫而已,主子说不定就想让我们趁早死了,好替他守住秘密呢……”影五痛苦地把头埋进臂弯里,身体因为寒冷和恐惧在影四怀里瑟瑟发抖,瘦削的指尖紧紧抓着影四的袖口,小声嗫嚅。
没一会,那两个狱卒又折返回来,又带了两个人,打开牢门,把影五从影四怀里拽出来,拖了出去。
狱卒当着影四的面摸了摸影五的脸,扬声道:“带走!今天调/教/调/教这小孩儿。”
影四紧紧抓着影五的手腕往自己身边拉,几乎已经放下影卫长的身份与他们谈判:“我是齐王府影卫长,他们不过是我的手下,根本接触不到王府秘事,别白费功夫。”
影五拨开影四的手,尽力扬起嘴角,低声苦笑道:“若我扛不住说了,你会杀我吗?在你心里,主子和我,哪个重要?”
影四僵硬地站着,看着影五被他们套上重锁带进了刑室,绑在刑架上,狱卒伸手抬起影五的下巴端详这俊俏少年的模样,两片油腻的嘴唇老是想往影五脸上脖子上贴,影五抿着嘴躲开。
狱卒不耐烦了,问他:“我们李沫殿下想知道,你们这群影卫是从什么地方出来的,那地方在何处。”
影五看了一眼满地满墙的刑具,阖眼冷笑:“管天管地你管得着我老家住哪儿?让李沫吃/屎去吧。”
凄厉的痛嚎在影四耳边萦绕不绝,影四身子颤了颤,冰凉的双手汗湿僵硬,听着自己亲弟弟在不远处撕心裂肺地咒骂挣扎,要比自己受折磨痛得多。
快入夜,影五被扔了回来,身上血污斑驳,微微痉挛抽搐。
影四抱起他,影五嘴角溢出一股淤血,无力地抓住影四的指尖,气若游丝,影四贴近他聆听,他小声哀求:“哥哥……让我死……求求你……”
影四俯身摩挲着他的头发和脸颊,他不敢碰弟弟身上的伤口,也不敢面对他质问失望的眼神,身为影卫长无法保护手下,身为兄长无法保护亲人,他失职,无能,无可奈何,无能为力。区区牢狱,束缚不住他们的羽翼,真正让他们无法放弃的是主人。
他们若是不管不顾地走了,主子想东山再起就更艰难了。
影四默然:“听话,再等一日。”
“一日后……若没消息呢……?”
“哥陪你死。”
“那你先……掐死我……再自尽……我不想看你死……我也下不去手……”
“好。”
——
隔壁重刑犯牢房,影叠影六关在一处。影六在牢房角落里刨了个小坑,埋了影焱的一缕头发,堆了个小坟包。
影叠盘膝坐在牢房一角,给潮湿处生出来的一朵小蘑菇培土,小蘑菇长得有点歪,影叠吹了口气,寒气凝结成寸长的冰凌,支住了蘑菇一角免得让它倾斜。
影叠悠哉道:“女人嘛,还会有的。”
影六坐在小坟包前,呆滞道:“我只要焱姐。”
影叠想了想:“嗯,也是呢。”
影六翻了个身,躺在焱姐的坟堆边上,叹气道:“二哥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