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轻轻靠坐在车辕上,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等休息够了之后,就再次咬牙,恍若纤夫一般,弓起了小身板,咬着牙,不再多想,一门心思地往前冲。
汗水,早已打湿了她的额头,又在悄无声息中,打湿了她的衣服。
她感受着汗如雨下,又感受着苦涩的汗水犹如泪珠一般地沿着她的脸颊躺下。她无数次眯眼,将那份咸涩给挤掉。
等终于拉着这一车的水到了知青点之后,她是有些骄傲的,也忍不住微微翘起了嘴角。不过,身体的乏力,双手双脚再次麻木得不像是自己的了的感觉,没能让她立刻将井水进行倾倒。
容我缓缓,容我缓缓,一会儿再收拾你这水妖精。
她苦中作乐地心中唱着大戏,瘫坐在地上,呼呼喘气,狼狈地犹如行将就木的老黄牛似的。
小开阳看到姐姐归来的欢喜,此时全部化为了灰烬。他皱起了秀气的小眉头,拿着葫芦瓢,沉默地开始用葫芦瓢,一瓢一瓢地往水缸里送水。以这样过分乖巧和懂事的方式,尽着自己的绵薄之力,表达着对自家姐姐的心疼。
张月鹿想摆手,让他别这样,不过胳膊太虚软了,真是累得动都不想动。
她只能开口,“阳阳,别干了,一会儿姐姐会直接往水缸里倒的。那样省事。”
那声音不复绵软,微微沙哑,诉说着被大太阳给炙烤着,喉咙因为缺水和上火而导致的粗粝。
小家伙抿抿唇,没听。依旧酷酷的,瞳孔黑到缩成一个点,坚毅而执着地继续着自己的“事业”。
算了,说不动他。这小家伙有时候就是有一些莫名其妙的坚持。
这份坚持,她不是不感动,也不是不感激。至少,她一会儿再提水桶倒入水缸的时候,就可以稍微轻松一些。
她开始了第二趟的运输。这次,长了教训,为自己戴上了劳保手套,好更好地保护自己的掌心。
身后,小家伙看着,大眼睛眨了眨之后,猛地掉下了眼泪。
但很快,他又生怕被别人看到这个样子似的,赶紧伸手,抹掉了眼泪,咬咬牙,迈着小短腿,就往殷锐家跑。
他要去找殷锐。
他不明白,不是大哥哥一直帮姐姐打水的吗,为什么今天就不帮忙了呢?姐姐多辛苦啊,腰都直不起来了,手掌心都被磨出血了。
那坏哥哥,他怎么突然不帮忙了呢?
他气坏了,也委屈极了。一听殷小贝说她哥哥姐姐们都下地去了之后,他只要一想到姐姐这下要真的一个人那么艰难地来回拉那车子,热烫烫的眼泪,就跟溪流似的流了下来。
殷小贝有点慌,“你为什么要哭啊?”
她笨拙地想替他擦拭,但小家伙酷酷地一把别过了脸,给了她一个黑色的后脑勺。小小的肩膀耸动着,说明哪怕他没有哭出声,但依旧是哭泣着。
殷小贝就更慌了,一把拽住了他的小手,急急忙忙往前走,“我们去找大哥,去找大哥……”
对啊!
可以去找他啊!
小开阳的双眼立刻亮了,赶紧抹了眼泪,一边冲她道谢,一边快跑了起来。
殷小贝拽着小开阳,一路来到了村外的水田。她模糊记得哥哥姐姐们是要在这里干活的,但这会儿地里黑压压的都是人,她根本就不知道大哥到底是在哪里。不过不要紧,大哥教过她好办法。找不到人的话,大喊就对了。
别看她人小,智力也有问题,但打小练出来的嗓门却是不小。她大声一喊,地里头干活的,远远近近的,很多人都抬起了头看了过来,这当中包括殷锐。
有人提醒殷锐,那是他的傻小妹。莫不是他家里的老娘又犯了疯病,所以吓得傻小妹来找人了?
殷锐知道不是,因为,他眼尖地看到了跟小贝站在一起的小开阳。
那女人没来,他不知道自己是松了一口气,还是该失望。
他一时没动弹,依旧别扭着。这样的别扭,其实一直从早上延续到了现在。
他鄙视现在的自己,却又没这个能力去改变。
他知道小开阳这会儿来找他,大概是为了什么。他刻意没帮忙挑水,就有可能招来这样的结果。他现在鄙视,鄙视的是这样言不由衷的自己。明明有更好的方式,可以彻底地教训那个女人,或者干脆躲开那个女人,却偏偏,依旧让自己在这天上了工,留在了地里,让女人有心找,就可以找到他。
他在图什么呢?
他不想去细究,只觉得厌恶,厌恶这样的自己。
他动了,不管怎样,小贝叫了,他就得有回应。这是他和小贝的约定。
穿过一亩亩的水田,他淌着泥水站在了两个孩子的面前。
小贝傻乎乎地说出了一切,“你不在家,阳阳哭了,他要找你。”
“小贝!”小开阳低叫,不好意思极了。
殷锐没吱声。
小开阳见他态度冷冷的,跟昨晚上喂他吃罐头的模样,差别太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