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越耷拉着双眼,恹恹地把玩手里那把小刀。他五官深邃得锐利,不笑的时候就显出些遗世的冷淡。
他垂眼看着地上的人。那人委顿在一汪血泊里,原本整洁的衣服被血污和尘土浸染得皱巴巴的,半碎的眼镜丢在一旁,双眸看起来像是没有焦点似的,晕出模糊而冰凉的水意。
“虞青文。”徐越踢他,青年下意识颤动了一下,然后便放松下来,努力撑着手臂将身体支起。
他想要咳,但是忍住了。抬起头,视线在眩晕的模糊中勾勒出一个轮廓,背着光的,熟悉的,矫健的身影。
“越哥。”他生涩地发出两个音,终于忍不住咳嗽起来,咳得鼻腔和嘴里都是浓重地血气。
“对不起。”冰凉的液体顺着脸颊流下来,青年狼狈的面容憔悴而枯败,散发着深深的痛楚和悲伤。
徐越在他面前蹲下来,那把精致又锋利的小刀被他握在指间,宛如一件艺术品般,呈现出凛冽的美感。
刀锋在青年喉间割开浅浅的口子,这具身体因恐惧和痛苦颤抖着,却没有丝毫反抗或躲避的意图。
“因为你的失误,这一次我们损失了几十个兄弟。”徐越冷冷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你说,我应该给你什么样的惩罚呢?”
“剐刑。”虞青文轻轻说道。他的声音虚弱,语气却坚定。
徐越没了表情,沉沉地看他一眼,站起来又踢了青年几脚,声音里夹杂着怒气和恨意:“你他妈的”
他骂到一半戛然而止。黑沉沉的眼神落到青年遍布伤痕的身体上,落到他紧紧攥着的表链上。
徐越心中恼恨,想也不想便抢过那半块怀表,当着虞青文的面把它扔到地上碾个粉碎。
青年的面容沉静之极,他并不生气,只是看着徐越,心中有很淡的悔意和极深的不舍。
那几十个兄弟,也是他的兄弟。说没有触动当然是假的,但和徐越比起来,那点悔意也算不得什么。
他更在意的是徐越心中是怎么想的。他为背叛他而痛苦,也为从此不能再陪伴他而不舍。
蝶翼似的两片睫毛颤动了几下,极安稳地闭合了。青年毫无血色的嘴唇最后吐出几个字,徐越没听清。
他泄了些火气,皱着眉叫人进来处理青年的伤口。
他坐在椅子上,冷眼看着医生们来来去去,胸口烦闷,想掏根烟出来吸,又忘了放在哪。
一抹月白色闪过,夹着烟的指尖娇软纤长,如翩飞的蝴蝶。手背一翻,幽蓝色的火苗舔过掌心,姿势漂亮地把烟送到徐越嘴边。
一个女人。
旗袍剪裁得极为合身,稍微宽了一点点,却衬得那腰肢细如柳丝,骨架玲珑秀美。不施粉黛,眉眼却艳到极致。皮肤像是冰做的,青白玉色里沁着冷,白瓷似的美人儿。
徐越看也不看她一眼,径直叼了烟走到青年边上,问:“伤得重么?”不等医生回答又气恼地走开了。
瓷美人跟在他身后,沉默得像是个没有生命的瓷娃娃。
徐越走了一段后回头,见她还跟着,皱眉问:“黎若辞呢?”
“夫人已到家。您无需担心。”声音并不像想象中的冷淡,而是有些软糯清脆,带着一点点鼻音。
徐越看着她这副发育不良的样子就心烦,再想到这是沾上身甩也甩不掉的包袱就更烦了。
黎若辞到底在想些什么?把这个小女娃送到他身边,说要保护他的安全。保护个屁!
他什么时候沦落到靠一个女娃保护的地步了?偏偏还没法对她发火,徐越舔了舔后槽牙:“你叫什么?”
虽然已经说过很多次,她却没有一丝不耐,认真道:“阿囡。”
什么破名字!徐越问:“这是黎若辞给你起的?”
阿囡点头。徐越想了想,又问:你几岁了?”
“二十。”阿囡说完,又补充道:“夫人说可以结婚了。”
妈的!徐越暴跳如雷,简直想回去把黎若辞锤一顿,破开这个女人的脑门看看里面装的都是什么!
他勉强压下火气,看着这个漂亮的女孩。她双眸濡湿懵懂,带点小动物的神色看他。
他心中一动,本来迁怒在她身上的情绪忽然消散。
“重新取个名字。”他说完,匆匆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