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3)
车一路南下,林瑾靠在座椅靠背上,总算适应了车里那股浓厚的腥味。
陆为时不时扭头看她一眼,因随着车的行驶,海拔也正在逐渐升高。
林瑾从低海拔的北京过来,几天时间内到了海拔四千五百米以上的高原。即使她前几天没有出现高原反应,但坐在这越来越颠簸的车上,难免不会出现一些症状。
但林瑾的身体情况比他预计的好出太多,小姑娘一路沉默地坐着,偶尔看向右手边的窗外,偶尔望向前挡风玻璃之外,神情总是一贯的淡然,面色也是红润着,并无苍白的迹象。
她没有这个年纪该有的青春活泼,坐在他的副驾驶,从不会主动开口与他说话。
陆为已经习惯了副驾驶坐着尕斤的情况,尕斤跟林瑾差不多大,但每次去巡山,尕斤的嘴总是停不下来,一天二十四小时,除了睡觉之外总是在讲话。巡山的路上从来不会无聊。
如今尕斤走了,来了个人,却比他还沉默寡言。
似乎是察觉到了陆为时不时的目光,在一次他扭头时,林瑾也转过了脑袋,视线和他直直碰上。
他一手还在变速杆上操持,另一手把控着方向盘,眼睛却盯着林瑾的脸。
林瑾浅笑:怎么了?
陆为就问:有没有不舒服?
林瑾摇摇头:没有。没关系,我不会晕车的。
要是不舒服就说,我可以随时停下来。
没关系。林瑾嘴边还是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容,甜美又温柔,去太阳湖要紧,路上还是越快越好。
她其实并不知道前往太阳湖的路,也不知道陆为的行程规划。但在这里,也只能信任他的方向感。他到底在这里工作了这么多年,路程的辨识能力当然远超于她。
就依照他的规划走。但,当然越快到太阳湖越好。
林瑾的一句话堵死了陆为的回话,他又看了她几眼,随即转走了眼神。
从保护站行驶到楚玛尔河的河畔,两人统共也就说了这么几句话罢了。
抵达楚玛尔河,时间也已经到了午后。高原上的气候就是这样,只要有太阳照到的地方就是暖和的。午后的阳光毒辣辣的,在河边照耀着,甚至把裹得严严实实的林瑾晒出几分热意。
陆为驶出了公路冲下了坡,将车停在了河边。
林瑾问:怎么了?
陆为:该吃饭了。
楚玛尔河的河水中透着淡淡的赤红,结起了成块的冰。冰河东西贯通,延伸到了视线的尽头。
两人从两边下了车,陆为指着不远处一个环形的沙丘说道:那儿能去上厕所。
林瑾到了声谢,徒步走了过去。
陆为则在车边找了个空地随意解决了一下,再从车后座找出水和糌粑。想了想,又把水放了回去。
赶路的人,还是少喝水为妙。
林瑾没一会儿就回来了,陆为就递给她一大块糌粑。
她也不嫌装糌粑的袋子不够干净,接过就吃,吃得唇上全是白白的粉末。
每当唇上沾了东西,林瑾都有个习惯性的小动作。
她喜欢伸出小舌,在唇沿轻轻舔舐一下,卷走沾着的粉带进嘴里。
这样细小的动作并没有逃出陆为的眼睛,他看见了那小截软软的舌尖。湿答答沾着濡珠,轻盈灵动地像是在湖边舔水的小羊。
可惜它伸出来一会儿,很快又缩了回去,他没能全然看清,便很想再看一回。
看看它到底有多软多灵活。
林瑾手里的糌粑渐渐没了,吃到最后,擦嘴巴的不再是她的舌头,而是厚实外套的袖子。
陆为猛地回神,大口解决了自己的吃食,又坐回了车上。
可她小巧舌尖的颜色就像烙在了脑海中一样,久久挥之不去。
内里有股燥热在涌动,他赶紧开了车窗,让无人区呼啸的冷风吹醒自己的头脑。
到了楚玛尔河,接下来的路途就不再是还算平坦的公路了。吉普车高高的底盘行驶在荒地上,时不时越过一片土坡,车身抖得厉害,林瑾绑着安全带的身子也随着车身的起伏而晃荡。
幸而吃进肚子里的都是干的糌粑,不然这样的晃法,林瑾也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撑住不反胃。
楚玛尔河,对于林瑾来说并不是一个陌生的名字。在哥哥过往寄来北京的信中,他总是会提到这里。哥哥说,这是一条红水河,在太阳光的照耀下,河面会泛着如红宝石般美丽的光芒。
哥哥从来都是不善言辞的人,他没读过多少书,信里总是有不少错别字。像哥哥这样的人,能作出这样的修辞,一定是亲眼看到过这样的景象。否则光靠想象,哥哥无论如何都说不出这样的话。
曾经总是在信里看到的地方真正到了眼前,林瑾心中涌起一股淡淡的苦涩。
可可西里就在这里,楚玛尔河依然有红色的光芒,那么哥哥呢?
陆为注意到了她变化的神情,以为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