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力兴致冲冲地烧火煮鱼,刘威则和陆为说起最近哨卡上的事。
“这几天,卓乃湖附近有很多母羊过来下羔。半夜的时候,经常能听见车开过的声音。那群混蛋太狡猾,每次都是开很多辆车进来,特地派一辆没装皮子和枪子的路过我们这儿,带了枪手的车就趁机从别的地方过去。我们追过五次,就缴获了十来张皮子。”
他说着,指了指帐篷里堆着的一些羊绒皮张。
灰白色的皮毛全都来自藏羚羊的母羊。而这个季节的藏羚羊母羊,肚子里几乎都装着小羊羔。
这只是缴获的,而没缴获的更多。一张皮子,就是两条羊命。
陆为问道:“油还有吗?”
“有还是有的,就是不多了。”
刘威叹一口气:“最远的一次,我追到库赛湖。来回一趟太远了,油用了可多。”
“没事……过几天桑杰会给你们送一趟。现在队里经济宽松了点。”
听到经济宽松,刘威和阿力的眼睛都是一亮:“发工资了?”
“……嗯。”
陆为模模糊糊地承认,显然不想在这里说起林瑾的一万五千块钱。
哨卡里的队员和保护站里的队员,对于钱和巡山的观念都不太一样。哨卡上的人不需要对队伍的钱包有什么忧虑,他们最需要的是对盗猎者的警惕心。
刘威又问起:“耶,队长,怎么没看见尕斤那小子?他不是老跟在你后边,这次有记者来,他害羞躲起来啦?”
阿力也转过头笑道:“那个小子老害羞了,去县里看见漂亮女人就脸红。”
灶火燃烧,鱼在汤里煮着,热气腾腾的。陆为原本笑着的面孔在提到尕斤后忽然暗淡了下来,话也变得更少,只是听着两个队员聊天说话。
哨卡的日子是无聊的,刘威与阿力原本都是寡言的汉子,但也被这里练出了聊天的能力。从追盗猎者的事讲到上一回在卓乃湖边看见的小羊羔子,说那只小羊有多么可爱可怜。
阿力的鱼汤终于煮好了,今天也终于能吃上一顿大米饭。虽然米饭分到每个人的盆里,也就拳头大小的一团,但比起前几天吃的糌粑,当然也算是美味珍馐。
在座的都是汉人,说话也都是汉语。不用遵守藏人吃饭时不说话的规矩,一边吃着饭,一边继续热火朝天地聊着。
林瑾从始至终都没说过几句话,有些问向她的问题,陆为都替她回答了。
她低头专心喝着鱼汤。因哨卡没多少佐料,盐也基本都是盐湖里现捞的粗盐,鱼汤的口感并不丰富。但品尝进嘴里,鲜味依然浓厚而可口。
这样一顿饱餐,不知道下一次吃上会是什么时候。
一锅鱼汤被吃的渣都不剩,奢侈地放在里头提味的两根大葱被三个男人不约而同地留给了林瑾。陆为看她不夹,动筷放进了她的餐盘里。
林瑾道了声谢,嚼进嘴里。
她不爱吃大葱,但这是少有的一些绿色植物,吃一顿少一顿。他们的好意不能辜负。
吃饱喝足后,陆为又说起巡山队的事:“这个产羔季过去之后,我打算再去一趟格尔木和西宁,再找点人过来。我们队里人越来越少了。”
“好哦。”刘威笑了,“等招了人,咱们在可可西里湖也建个卡子,这样我们也不会老追人追到那里就丢了。”
阿力也说:“最好叫尕斤去那里,让那小子一个人守着,看他守个两三年,话还多不多。”
两人嘻嘻哈哈地笑到了一块,一想起尕斤那混小子的样子,就觉得高兴。
林瑾没见过尕斤,但听他们的描述,也勾起了唇微笑。她的目光不自觉地瞥向了一旁坐着的陆为,却发觉他的面色铁青着,不大好看。
她的笑瞬间就收敛了,糟糕的猜想在她脑海里诞生。
果然,等阿力和刘威笑完,他就开了口:“尕斤已经没了。”
阿力还没反应过来,依旧咧着嘴:“他啥玩意儿没啦?”
刘威手中的烟却忽地掉了,火星子戳在棉裤子上,烫出一块黑斑。
“十来天前,我跟尕斤追马阿大到鲸鱼湖,马阿大的枪手把他打死了。他家人把他接到西宁去火葬了。”
从陆为到来后一直嘻嘻哈哈的阿力陷入了良久的沉默,而刘威已经抹起了眼泪。陆为常和队员们说,做巡山队,死是最有可能发生的事。队里没有怕死的汉子,但大家都不能接受队员的死去。
陆为瞒了保护站里的队员,但不想瞒着哨卡里的两人。哨卡里的人需要知道盗猎者的险恶,才能时刻保持着极高的警惕心。
而惊讶的不只是刘威和阿力,还有一旁闲坐的林瑾。
在保护站的时候,她没少听见尕斤这个名字。陆为一直同他的队员说,尕斤去了西宁,过几天就回来。尕斤的那辆车钥匙还在多吉手上,而她睡的房间,就是原本尕斤住的。
刘威问道:“他妈还要治病,他没了,谁给他妈养老?”
陆为叹气:“他妈也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