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将暗,不再是寻人的好时机。
陆为看了眼在西边只剩下半个头的太阳,提议道:“我们今晚就在这里扎营,明天再找,行吗?”
林瑾自然点头答应,跟他一同挑了个没有喷口的地方,将帐篷扎结实。
两张保温垫自然地铺在了一起,陆为又烧好火。
林瑾想拿水壶烧水,他便说道:“这里喷口里的水能直接喝。水温我们之前来测过,足有九十一度,而且是甜的。”
九十一度?林瑾心里诧异了一下。这比这里正常水的沸点都高出十度。
布喀达坂峰果然是宝藏汇聚之地。
她拿着水壶蹲到一个冒水的孔洞边,接了一小壶,敞开盖子放凉了一会儿,便好奇地上了嘴。
水里一点硫磺味都没有,入口微甜,吞咽后还久有回甘。
这几天化冰取水的咸水喝多了,再喝这样滋味的水,身边又是水雾飘渺,总觉得自己到了什么仙境里头。王母娘娘的琼浆玉露,是不是就是这个味道?
她用水壶接满了水,再拿来自己和陆为的两只水杯都灌上,递给了他。
他正在火堆边烤着鱼,拿到了水,先用水洗了洗手,再拿出了糌粑的袋子。
林瑾坐到他身边,本以为他拿糌粑是要吃的,却见他将糌粑团用水打湿,几团干面揉在了一块。
他是从来不会浪费一点食物的人,这样做肯定不是在玩。
她以为他在做什么工具或诱饵,却见他手中的面糊糊越捏越成型,逐渐变成了一个还算光滑的圆饼。
他又拿两根细小的树枝,插在了那一团圆饼上。
“拿着。”
圆饼被他塞给了她。
林瑾眨眨眼:“为什么捏成这样?”
“今天不是你生日嘛。”陆为下巴一抬,“我看杂志里,洋气的小姑娘过生日都吃蛋糕。我这找不出蛋,弄个糕给你,将就将就。”
陆为没见过生日蛋糕,更没有吃过。
蛋糕怎么做的,又是什么味道,他一丁点概念都没有,只是从杂志里看到过蛋糕的照片,也知道这玩意儿很甜。
糌粑本就带着一点点甜味,用甘甜的水润过,甜味或许更浓一些。
今天是她二十岁的生日。
他于是学着杂志里的说法,在糌粑“蛋糕”上插了两根树枝。
在这物资匮乏的无人区里,这已经是他能给她的最好的东西了。
林瑾诧异的眼神毫无保留地流露了出来。手里的糌粑饼本就只有一点分量,可拿在手里,却突然像有了千斤之重。
“你……好。”
话语凝噎哽咽,一时难以出口。
她于是直接不再说话,将糌粑饼放在腿上,闭上眼睛双手合十。
她许了三个愿望。
一愿,愿能够找到哥哥。
二愿,愿这片土地上不再响起盗猎的枪声。
三愿,愿身边的这个男人能够好好活着。
没有蜡烛,可也吹了一口气。
陆为看她许愿、拔树枝,又泪眼汪汪地拿着糌粑饼啃。
他略有些遗憾地想,如果不是在这么荒凉的地方认识她,他一定会好好给她过一个二十岁生日的。
小姑娘的二十岁,多重要啊。
就这么随随便便过去了,以后回忆起来自己二十岁生日的那天干了点什么,不得哭鼻子。
但想到这儿,他又想着,林瑾估计是不会哭鼻子的。
她之前说自己小时候很爱哭,每次都是哥哥牵着她的手安慰她。
可他最多只看到过她眼睛湿湿的样子,一路这么多艰险风雪过来,还从来没见她哭过。
岁月蹉跎人,也磨砺人的心性。不知她是怎么从那个爱哭的小姑娘,长成了如今这个模样的。
她把糌粑饼一点不剩地吃完了,陆为逗她,问道:“连个渣都不给我留?”
林瑾带着泪花笑出来:“诶呀,忘了。”
但其实不是忘了,她是故意不给他留的。
这个“蛋糕”里承载着她三个愿望,而三个愿望都关乎性命,太重太厚,若要兑现,或许要耗费许愿者的福德。
她想,一个人吃了蛋糕,或许这厚重的负担就会直落在她一个人身上。
陆为的肩膀上已经扛了太多东西,她不想让他再多承受别的。
她的唇上还沾着小块沫子,刚察觉到,想伸舌头舔一舔,却被陆为抢了先。
他揽着她的腰就吻了下来,在她唇上浅尝辄止地一碰,卷走了那块沫子。
“忘了也没事,我替你记着。”
他微笑着说道。
林瑾瞬间就改变了刚才的观念。什么福报,什么负担,这些都不科学的。
就算他吃走了一点,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她就是这样,对于这些玄乎其玄的东西,永远持有“唯我独是”的态度。好的就信,不好的就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