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知道的,精检查前需要禁欲2-7天,请问您是否符合。”助手例行询问。
许颂千呼吸一滞,摇头。
“这个检查您很久没做了,忘记流程也很正常,”助手理解地笑笑,“非常抱歉,即使您非常着急,这个检查今天也是没办法做的了。”
的确,他太着急了,忘了还需要准备。
“那我两天后来。”他朝两位点了点头,预备起身。
“除此之外,许,你就没有别的问题需要咨询了吗?”
威尔叫住他,问。
很难想象,这么大费周章把他从另一个半球叫过来,只是为了进行一个最基础的精检查。说实话,他并不认为许颂千的输卵管有复通的可能。当年的手术非常成功,之后的检查也很严谨。更别说,一般检查都只需要在术后的几月,而当时的许颂千第一年每月都去,之后一年的检查也非常勤快,多上了好几道保险。
他当时就觉得,许颂千有些过于在意这件事了。
手术是非常严谨科学的,极少数就是极少数,一些“我觉得”“我可能”的臆想,没有任何现实依据,医学史上也没那么多奇迹就是了。又过了这么多年,手术复通的成功率都降低很多,更不用说意外复通了。
结合许颂千的神态呈现,威尔初步判断,对方的心理问题可能更大一些。
“没了。”
许颂千又摇头,突然有些茫然。
“许先生,恕我冒昧,”助手和威尔交换了个眼神,两人显然想到一块儿去了,他在威尔的示意下大胆往下说,“如果您对短期内无法确定的事实在困扰,可以让您的伴侣服用紧急避孕药。据我所知,现在相关药品的副作用已经非常小……”
“不行。”
许颂千的声音不大,但很坚决。
助手止语,看了一眼威尔。后者轻叹一口气,往下接着说。
“许,根据我的观察,你对生育本身并不反感,你害怕的是生命降临之后的一系列后果。虽然从我个人专业的角度出发,我认为你的担心是非常没有必要和根据的。但是如果你想要消解此时的内心的不安和顾虑,那么让你伴侣服用合适剂量的相应药物,可能会对你产生多一重的正向心理暗示,有助于焦虑情绪的缓解。”
“相信我,那些药物的副作用不大,而且一次服用并不会造成很严重的损伤。这并不是什么不负责任的行为,你可以向你的伴侣解释,你是在‘治病’。我相信,如果你们真心相爱,那她会理解你的。”
威尔一番话说得诚恳。
他第一次见到许颂千的时候,对方只有18岁,一头五颜六色的头发,浑身上下的窟窿头潮牌,几乎就标着两个大字——“叛逆”。
的确有一部分富人家庭的小孩是这样的。他们从小缺乏关心和爱护,所以会用叛逆的方式来博得亲人的关注,以获得“爱”。
但是,这样的小孩不会在18岁的时候来找他结扎。
“你确定吗?”他再三确认。
彩色头发很有耐心地点了好几次头。
想到眼前人已经是完全行为能力人,且看上去和家人的关系并不大友好,威尔最终还是把那句“你家人知道吗”咽了回去,只是提醒道:“如果你的想法改变,也可以来手术复通。”
“谢谢。”
彩色头发的话从头到尾都不多,过长的刘海一直快要遮到鼻梁,直到此时临走的起身告别,才让威尔见到他的眼睛。
非常漂亮的东方眼睛,微微上扬的眼尾没有勾住任何情绪。漆黑的瞳仁在他身上短暂停留片刻,随着转身离去的动作又看向别处。像极了玻璃珠,剔透,但是什么也没有。
威尔发誓,这是他见过最特别的一个窟窿头小孩。
转眼间十二年过去,小孩长成大人,彩色头发和窟窿头都消失不见,只有那双眼睛里藏着的神秘玻璃珠依旧。
“谢谢您,博士,”许颂千像从前许多次那样和他道谢,“感谢您的建议,恕我不愿采纳。”
他知道自己的确有些神经质,或者说精神疾病。疾病的存在是客观的,他不能靠自我命令不多想就能不去想。该吃药的是他,而不是与此无关、更谈不上需要负责牺牲的张从珂。
而且,他的确做了错事。是他不带套,是他非要进行边缘行为,是他没能控制住射精。人类的理智没能战胜原始的欲望,在那一刻,他就是一个未开化的野蛮人,做了伤害他人、违反现代文明社会规则的事。
做错了便是做错,错误的行为在发生之时便是错误的,不需要非得造成什么后果之后再回过头来审判。张从珂就算在当时立刻和他一刀两断,也是情理之中的。
真的不能怪他多想,万一、万一呢?
万一张从珂真的因为这次意外怀孕了,他能够负起责任吗。
他18岁去结扎,但不是18岁才决定结扎的。他对正常的家庭环境缺乏想象,不知道一位合格的父亲是怎样的。这种空白是看再多的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