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鸾在兵马元帅府里度过了卓有成效的一个晚上,和裴中书的协商取得了极大的进展。
唯一的问题,就是有点费腰腿。
殿孔先生那边告病假,只说早上有政务要去紫宸殿,推迟了一个时辰上课。现在还有不少空闲,她腰酸腿疼,慢腾腾地往前挪步子。
崔滢的眼睛比她想象地还要尖。
慢腾腾地走进含章殿,才落座,身侧不远处坐着的崔滢就又察觉了,眸光流转,又似笑非笑地看过来。
姜鸾装作没瞧见。
摊开书本,摆出一幅正经神色,视线专心地盯着对面的孔翰林。
笑什么笑,瞧什么瞧。哼。
但孔翰林的课再诙谐有趣,总有放课的时候。午后,等孔翰林留了功课笑眯眯走了,姜鸾扶着腰,慢吞吞地起身,崔滢起身过来,拖长了语气,“殿下。”
姜鸾不等她开口,抢先一步,极正经地把话题扯开了。
“阿滢,昨天我在裴中书那里听到准信了。你这回跟随去了一趟太行山招魂,随侍得力,东宫出行安排得井井有条。你的东宫舍人的职务,应该很快就能批复下来了。”
崔滢果然被带偏了话头,正色长揖行礼,“谢殿下信重。臣必定不负殿下厚望。”
姜鸾抬脚又往前走,可惜腰腿实在发酸,走不快,否则她肯定直接蹦跶到门外去,这两天都躲着眼睛忒尖又爱劝谏的新任崔舍人。
“客气话不必多说,你是大闻朝程,拟定了一封国书回函。回给突厥的国书用词激烈,把新任大可汗骂得狗血淋头,严词驳回了公主和亲的要求。
国书三日之内就送过了边境。朝廷里所有人原以为是一场骂战的开始。
结果却大出意料。
大闻朝这边克制着未起兵事,突厥新可汗居然发兵了。
发兵五万轻骑,从西北边大片的砂石荒漠边缘,薛延陀部落老巢的发源地附近,旋风般越过了边境,轻易打垮了边城的数百守军,绕过一截坍塌的砖土长城,直扑南下。
但因为他们越境的地域太偏,周围是数百里无人的荒凉荒漠地带,距离紧要的中原腹地地带有千余里,隔绝着大山大川的险恶地形,突厥的这次大胆越境,一时还不至于造成太大的威胁,只是不时有劫掠村落、屠戮百姓的消息传来京城。
但挑衅意味明显,朝廷上下炸开了锅。
请战的呼声大起。
“原来对方之前送来的那道国书,也是在等一个借口,等我们拒绝和亲,他们就准备对我们发兵了。”边境六百里加急送来的战报瞬息万变,姜鸾一天天地看得牙疼。
她跟东宫属臣们商量着,“现在怎么办,东宫要不要主张出兵?”
东宫几位属臣一致建议姜鸾不要急着拿主意。
先观望政事堂的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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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事堂三位重臣有三个主意,李相坚决主和,要和谈。裴显主战,前日里上书自请领兵。
崔中丞也主张打,但是他避开了裴显和谢征,主张调动其他地方的兵将,调去西北和突厥新可汗打。
如今政事堂里缺乏了能够一锤定音的宰臣,决意不下,上奏给了圣人。
姜鹤望愁得揪下来一撮头发。
就在朝廷犹豫不定的时候,边境传来消息,突厥大可汗的轻骑快速南下,劫掠了十来处边境村庄,掠走了大批牛羊妇孺,他们行军的速度太快,始终没有遇到像样的守军。
原本大军行进的方向散漫不定,自从数日前,突袭了凉州治下一座两三万人口的边城,边城守将弃城逃走。
他们见识了城中繁华,劫掠了大批金银器皿和行商皮货之后,突然下定了目标似的,五万轻骑扔下了所有之前劫掠的牛羊妇孺,改往东南方向急行军,直奔京城方向而来。
最新的消息,突厥轻骑已经在贺兰山了。
朝中文武朝臣大哗,一片混乱。
这下,就连之前的主和派也主战了。
裴显却更加地出不去。他身上担着京畿城防的重任,京城不容有失,端庆帝把他召去紫宸殿,郑重和他交代,务必要守好京畿。
点将出兵迎战,还是点了谢征。
带着他麾下的五万腾龙军嫡系前去西北迎战,再下令太原府守卫的五万边军听从谢大将军调度。
端庆帝又叫了李相说话。李相如今是政事堂里资历最老的老臣,他叮嘱李相粮草调度一定要跟上。大战在即,兵部急用钱,户部尽快拨足军饷给兵部。
李相唉声叹气地从紫宸殿出来。
“处处都伸手讨钱。辎重要钱,粮草要钱,兵器要钱,”他愁眉不展地和自己的户部同僚发牢骚,“钱从哪里来?国库都掏空了!”
户部官员们同样绞尽脑汁,低声提议,“还有皇家内库啊,李相公。去年先帝在世时,曾经拨走了去年国库收入的四成,放在内库里,说是要修缮殿室。后来也没见动工。那笔钱应该还在内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