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种可可,秋收哥哥
仙师不晓得,凡人家的女儿,若是被男人看去身子,失了清白,便没人肯要了。
数声呼号间千离不搭话,反问:我哥醒了没?
虞氏往角落扫去一眼,千离顺着她的视线望去,看见伫立在院墙阴影里微微颔首的姚父,冲他一哂。
他是姚家最自如的存在,可以随时切换对立的风貌。沉默是他,掷地有声也是他;无影无踪是他,无处不在也是他。
虞氏踩过他的影子,发出男人腹语般的声音:仙师的兄长许是醒了哎哟!谁往这儿摆了个桶!
她被绊了一脚,有千离扶着才没摔倒,回身瞪一眼原地打转的木桶,它始终围着地面上的一个圆心转动,仿佛其下有竖轴。
小趾真在这儿!虞氏收回视线,目标明确地踉跄至让木门外,捡起地上掉落的一只玉簪,颤着手掌给千离看。
好夸张的表演。
千离重重打个哈欠,抬掌猛然拉开房门
姚趾霎时从门内跌出来,摔进千离怀中,显然之前就靠在门上。
虞氏当即扑近,疯丫头!是仙师喊你来的,还是你做梦犯癔症跑串了门?
姚趾不肯抬头,也不肯答话,缩回被千离扶住的胳膊,只蜷着身子颤抖。
她穿着曳地的浅粉色晕染褶裙,束裙的腰带果然遗失,正是虞氏手中握着的那条。
然而她的衣裙显然经过整理,并不凌乱,更未外露肌肤,保持了中淑女的得体,唯独落了簪的发丝稍显凌乱。
千离想起昨日未在哥哥房中见到铜镜,恐怕这正是被困房中之人无法理正仪容的原因。
真有意思。
比起私通或癔症,她更像是被人打晕过呢。
我女儿的清白啊!如今要么终生不嫁为人耻笑,要么嫁与
放心,我知道你是清白的。千离打断虞氏的话,拍了拍姚趾的肩膀。
她像朵蔫了的花一般萎靡着,没有反应。
今日本有另一位求娶者登门拜访,她却在这里
我哥不在房中。千离转身,越过虞氏的肩膀冲姚父挑眉。
虞氏像个自发的傀儡代为质问:怎么可能,那他还能在何处?
姚家主人自信家中没有别的能藏人的地方。
他被我埋在院中呀!
千离大摇大摆走到方才绊倒虞氏的木桶边,把桶掀开,露出让木双目紧闭的脑袋。
他像一棵新栽的树苗那样,被齐肩埋在黄土地里,松过的土堆凌乱落在不复光泽的银发上,唯有脸颊两侧山茶鲜艳,甫一揭开木桶,便引得蜜蜂旋落其上。
杀人啦!虞氏吓得一屁股栽倒地上,姚父亦站立不稳,面色苍白地扶住了院墙。
我是在救他呀!我哥比起人,更接近树藤,看他昏迷这么久,估摸着是昨天飞久了,不接地气,又远离植被,我只得大清早起来,把他种回地里养养。
此情此景,把姚趾都震惊得抬起了头,露出哭肿的双眼,呆呆看千离绕着地上的人头喃喃自语。
哥,不闷吧?今儿要出门,怕虫子咬你才叩了个桶,你快晒晒太阳借水壶一用!
虞氏麻木地往院角指了指,千离乐颠颠地跑过去,拿起喷壶就往让木头上浇。
你瞧他喝得多开心啊!
让木昏迷的表情并没有一丝改变。
虞氏终于爬起来,害怕得缩回姚父身边:修仙的人都这样疯?她是真疯,还是装疯卖傻?
姚父望向举止怪异的仙师,想起她看向自己时眼中一闪而过的讥笑,只能摇头。
他看不穿。
千离端着洒水壶走来,看来没出什么大事,我回屋了。
如果不是哥哥占着这间院子,如果哥哥的身份不如那位求娶的郎君,今日和姚趾关在一屋的,会是谁?
千离行至门边时,听见姚趾浑浑噩噩的脚步和极低的哀叹。
母亲,为什么为什么?
姚门近日的大事,原来是嫁女。
前世的谜团,似乎散开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