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赵承义而言,山鬼终究不过是少年时的荒诞一梦,流年转换,伴在自己身边的还是那个小痞子山贼……
星沙王世子初到灵山时,每晚都过得提心吊胆,生怕恶鬼轩辕陌一个心血来潮又把他推到,脱了裤子,当作勾栏里的小相公一般褻玩,尤其到了睡觉的时候,他不在裤腰上多缠几条腰带,多打几个结就根本没法入睡。
轩辕陌门下加上他才三个亲传徒弟,其中二徒弟是个丫头,单独住一间房,赵承义跟大徒弟望舒住一间。这望舒虽是大师兄,年龄比承义还小个三四岁,个头瘦小,模样又精致,虽然也是十一二岁的小少年了,看起来倒跟十来岁的小姑娘差不多。第一天看着承义一个劲地系腰带,他就侧着脑袋,天真懵懂地问「师弟哥哥,你睡觉为什么不脱衣服,还要系这么多腰带呢?是师父教你练功的新方法吗?」
「一,不要叫我师弟哥哥,要么叫我名字,要么叫我哥哥。二,不要在我面前提师父这两个字。」
「好,好的,师……承义。」望舒被赵承义不善的语气一吓,差点结巴了,但还是禁不住好奇地问,「承义你很讨厌,呃,那个人吗?可是那个人很好啊,他很厉害,对我们几个也不错。」
赵承义却突然靠近,一把捏住他的脸,仔细端详一会儿,然后松开,露出了仿佛恍然大悟的神情,再跟他说话时,语气就和善多了,「你跟那个人到底是什么关系?你是不是也被他那个过,可你还是喜欢他?」
对于承义的问题望舒是半懂不懂,他以为承义是听了传言,跟其他人一样,把他当作了师父的私生子,于是赶紧解释,「承义,你莫听他们乱传,我不是那个人的私生子,我改姓轩辕是因为我爷爷姓轩辕,他是那个人的大伯。对于那个人,我是崇敬多过喜欢的。」
「等等,你不姓望,你也姓轩辕,还是那个人的亲戚?」
望舒茫然地点点头。
承义的脸刷地一下就黑了,接着他抱起被子,一言不发地摔门而出,望舒傻眼了,完全不知道自己怎么得罪到这个从一上山就没好脸色的忧鬱师弟了。
承义这晚睡到了柴房,过了一会儿,望舒找过来了,承义没肯开门,轩辕家的都给本世子死一边去!不过,没过多久承义就后悔了,灵山高,柴房冷,他又没了内力御寒,冻得睡不着。但毕竟也是认认真真练了一整天功夫的少年人,体力消耗得厉害,环境再恶劣,还是挡不住睡意来袭。
而一旦睡着,熟悉的噩梦就会接踵而来,没有一晚不折磨着承义脆弱的神经。
「新娘子出嫁咯!」
「新娘子出嫁咯!」
「新娘子出嫁咯!」
午夜时分,一支送亲队伍敲锣打鼓地抬着花轿往漆黑的密林里走去,无论是乐器的演奏声还是送亲的吆喝声,都在原本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诡异。
送亲队不是第一次做这种活计了,每年的七月半,他们都会往山里抬进去一个姑娘,献祭给山鬼大人,年年在新娘的哭泣声中张罗亲事。然而今年,花轿里却反常地没有什么动静,送亲的人也没怎么多想,或许今年是个胆子大的姑娘呢?自己还是快快把这桩催人命的差事了结掉,领了工钱赶紧回家吧。
送亲的伙计们急着回家,不等迎亲的山鬼来,就脚底抹油了。新娘端坐在轿中,辨出他们已经走远,便抽出绑在小腿上的匕首藏进袖里,接着取出了放在胸前的两个大馒头,啃了起来。就在他吃完第一个馒头的时候,外面有了动静,呵,原来山鬼还不止一个吗?
新娘循声掷出另一个馒头,只听哎哟一声,外面分明就是人。新娘顿时火气骤起,一把掀开花轿帘子,阔步走了出去——
轿子外哪有什么山鬼,只有几个肥头大耳的大老爷带着好些个狗腿子掛着口水色咪咪地巴望,旁边站着村里的村长。
为首的一个老爷腆着肚子,厚顏无耻地问道,「你是谁?我们挑中的姑娘呢?」
扮成新娘的赵承义金刚怒目,「小爷是你们爷爷!」说完抽出匕首攻了上去。真不知该说赵承义是艺高人胆大,还是该说他不知天高地厚,居然家门都不报,仗着自己武艺还行,就直接开打了。不过这也是赵承义的一贯作风,在这瀟湘地界,除了父王母妃,就是他最大,报上家门就没得打了。
赵承义以一敌十,打得正酣,没有留意週围的变化,等他放倒了最早冲上来的三四个狗腿子,准备叫剩下的都一块儿上时,这才发现围在旁边叫嚷的那群人渣都不见了!空气不知什么时候寂静了,弥漫着浓浓稠稠的血腥味,跟湿湿冷冷的水汽混合在一起,仿佛一张黏黏腻腻的血网从四面八方罩来,叫人无处可逃。赵承义屏住呼吸,紧握匕首,机警地关注着任何一点风吹草动,武人的直觉告诉他未知的危险正在靠近。可是,夜安静得可怕,没有一丝风,只有越来越浓厚的血腥气味,黏在裸露在外的肌肤上,把人逼出一身冷汗。
毫无疑问,空气中的腥味昭示着这里刚刚发生过一场残忍的屠杀,而能在短短片刻便让那么多青壮男性尸骨无存,在赵承义浅薄的阅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