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却只是阖眸立在原地,似一柄暗藏锋芒的神兵。
可?待他再睁眼时,眸底的幽光又让他整个人显示出锋锐浩气。
“李老板,你的妻子,不就在你家的后院里头么?”
方才伏在雕像上哭到?肝肠寸断的李老板顿时止声:“你说什么?”
那个闷头痛哭的哑汉子也惊愕地张大了眸,热泪中却多了一丝对裴时行的感恩。
“官府的人来一挖便知,你别急着否认,不是想?快些?找到?胡娘子么。”
众目睽睽之下,李老板也不好再说什么。
早有好事者去报了官,只待看?看?这异乡人的判断是否正确。
可?惜裴时行并?未算错。
一个时辰之后,官府的人捧着自后院拾出的骨殖,将李老板押解入狱,裴时行也一道被请去了衙门?。
尘晚在衙门?外头等了他许久,门?口守卫的衙役悄悄瞟了她无数眼。
直到?又一个时辰过后,裴时行才终于现?身。
“裴时行,你有没有事?”
粉裙女子大步奔迎上去,澄莹目色中俱是担忧。
裴时行定?定?望着她的眼眸许久,终于道:
“我?无事。”
片刻后又自己补充道:“他们寻我?是为了问清更多的案情而已。”
尘晚心?头愧疚消散些?许:
“那尸骨当真是胡娘子的么?她当真是被李老板杀害的么?”
裴时行点了头。
“天哪——”
尘晚犹觉不敢置信,一个面目和善的老人,一个在街坊之中口碑良好的普通人,竟能瞒天过海作出杀妻之事。
甚至将她的尸首埋在后院十余年。
“七星镇地方偏僻,鲜少有外人借道,本地的道士亦算不得精深,李老板故意给出错误的八字,那些?人往往便被他蒙蔽。
“即便有人察觉,但?推算真实的生辰八字亦极耗费功力?,众人都是熟人,自然不愿道破。
“故而十余年都没有人发现?。”
不止如此,那个雕像也暗藏玄机,胡娘子的魂魄被拘困其中,做成为李老板招财的鬼。
他带着尘晚回到?方才的面馆之前,将亡者被拘的灵魂超度。
一边趁此机会教育她:
“世人人心?险恶,尘晚,你本就不该入人间?。”
面目慈和之人其实早已手刃妻子,却在众人面前十年如一日地做戏;腼腆柔弱之人或许背地里残忍阴险,对着更弱者释放自己压抑已久的恶意。
他们是人类,却又比妖魔更加可?怖。
甚至可?以撕下自己的皮,在上面肆意勾画。
然后重新披起,自如地穿梭于人世之间?。
“你放心?,姑姑告诉过我?的,不可?对世间?男子怀有半分真心?。”
“可?凭你的头脑看?样子是分辨不出真心?假意的。你不该来。”
尘晚很不服气:
“我?是为了来找凡间?男子双修的,狐狸和狐狸不好修。得人才好使呢。”
“你会被他们伤害的。”
“所以——”尘晚似乎听进去了裴时行的话?,只是她又转而以期待的目光望住裴时行:
“你可?以陪我?双修吗?”
英俊道士的脸上又结满了霜:“不可?以。”
前世番
二人过了七星镇, 又行了五日,终于抵达邺都城外。
只是尘晚却神色忧邑不安。
裴时行一早就留意到她的异常,越是接近邺都, 小?狐狸就越是焦躁。
昨夜他二人宿在野外,尘晚的两条尾巴始终不安地甩来?打去,也扰的他一夜未眠。
“小?狐狸,你怎么了?”
他故意明知故问。
“裴时行, 你要见的人究竟是谁啊, 他会不会……会不会把我杀掉?”
她一双惶惶的水目胆怯地觑着他, 生怕裴时行要自薄唇间?吐出什么可?怕的字句。
“你别怕。”
他仿佛是在安慰尘晚。
“若他要杀你, 我先给你个痛快。”
这人极坏, 总喜欢在她松一口气的时候,又再次送上惊吓。
尘晚吓得?变回狐身, 登时就要遁逃。
只是裴时行对抓狐狸这种事已然十分熟练了, 他一手?拎着尘晚的尾巴, 一手?掐住她温热柔软的后颈。
尘晚的毛十分蓬松浓密, 将他的手?都完全掩埋其间?。
“小?狐狸, 不准走。”
尘晚口中呜呜, 四只爪子死死扒在地上, 被?裴时行拖出两条线迹。
“好了,”
他手?法略有些生疏地拍在尘晚头上, 把狐狸脑袋拍的不住低垂:
“你罪不至死, 只消赎清自己?的罪过就行。”